外室娇俏 第48节(1 / 2)
殿前司的人脸色难看,知道事后唯有带罪立功才能逃脱一次,愈发下了死手。不过数十招之间,双拳难敌四手,褚岩轰然倒地,双眸失去神采前,只来得及瞥向早早被制住的田七娘,喊一声:“逃!”
连翘翘腿脚瘫软,面条似的,但还是强撑着身子站在田七娘面前,垂眸轻声说:“你不是为了家国大义,是为了裴鹤,你想替他复仇。杀死他的人是梁国的小皇帝,威胁他的是大绍的帝王,你谁也杀不了于是就来杀我?不,不对。”
天旋地转,连翘翘被宫女们搀扶,团团簇拥,她怔怔望向田七娘赤红的眼睛,难以置信,继而恍然大悟:“你真正恨的人是我……”
田七娘哇的一口血吐在地上,混在早已凉透的温泉水中,蜿蜒成驳杂的血色。
明明一起在明月楼长大,吃着一样的米,连翘翘被妈妈认作干女儿,她却只能跟着演杂耍的糟老头子学习顶碗。连翘翘有精巧的闺房,像富贵人家的小姐,她却要住在通铺,闻着腥臊的汗臭,在宴席上像猴子一样顶着碗讨人欢心。连翘翘什么也不知道,只会顶着那张虚伪的脸孔,说要做她的朋友。
明明她对裴大人最忠心,大人却只记得连翘翘,说连氏是他最成功的棋子。美人棋,她永远记得裴鹤说这三个字时的神情,是那样的温柔,是她从未得到过的温柔。
田七娘恨恨盯着连翘翘,看她被烫到一样避开视线,而后捂着高高的肚子痛叫出声。
“哈!”田七娘爽快地笑了,这辈子就没这么痛快过,喉咙间挤出嗬嗬声,“我要死,你也得和我一起死!”
连翘翘悚然一惊,手背指骨凸起,她嘘着声音说:“拦住她,快拦住她,卸掉她的下巴……”
可是她的声音太小,身边纷乱的人太多,无数双手伸向她,扶着她躺到榻上,抬起木榻疾步往外走,所有人都在高呼:“传太医!”
下一瞬,田七娘头一歪,嘴角沁出一缕黑血。殿前司的侍卫蹲下身,扒开她的眼皮,骂骂咧咧:“狗日的,服毒了!”
连翘翘歪在榻上,两侧的人影猛然向后,磨糊成一团。宫女太监们架着她回到内殿,刚躺回床上,只觉得身下一凉。
有小宫女倒吸一口凉气,小声惊呼:“血,有血!”
第60章 ??胎动
“幽州互市, 需要吏部拔擢一位相貌英伟、能言善辩的使臣,名册三日内送来文心阁。”雁凌霄搁下朱笔,面无表情地下令。
吏部尚书拱手应下, 抬袖时顺手抹一把额角的冷汗。
当今年纪不大, 看上去和京城那群左牵黄右擎苍的纨绔无甚区别,但上位后雷厉风行, 勤勉于政务,南梁归顺后更是大权在握,龙气鼎盛, 只在他面前站一会儿,就叫人惶恐不安,生怕出了差错。
雁凌霄淡淡瞥尚书大人一眼,没再多言, 挥手让人退下。
吏部官员们喏喏告退, 一行人还没走到门边,就见朱公公火烧火燎地疾步赶来。
宰相门前三品官, 何况文德殿的大太监?他们纷纷抱拳道好,可那朱公公竟然理都不理, 一股风似的蹿进文心阁。
吏部的云侍郎脸色一僵, 轻嗤了声:“阉货尔敢?”
吏部尚书背手道:“云大人, 谨言慎行呐。朱公公定是有要紧事才……”
话音未落,雁凌霄就快步迈过门槛,脸色阴沉, 朱公公捂着帽子紧赶慢赶跟在身后。
许是嫌御辇不够快,雁凌霄走到辇前, 脚步倏然一顿, 低低骂了声脏话, 一脚踏上御辇的扶手,靴底一蹬,旋即玄黑龙袍翻飞,衣摆的盘龙金鳞银鳞相交,像是要活过来一般。下一刹,就踩上朱红的宫墙,转瞬间没了踪影。
云侍郎目瞪口呆,与户部尚书面面相看。都晓得陛下登基前曾在皇城司做事,武功不俗,哪想到还有这本事?
朱公公提着衣摆,狠狠一跺脚,刚要走就被尚书拦住:“公公,可是出了什么事?”
“尚书大人,咱家这也没法跟您说,总之,先让大人们回院里去吧!殿前司……”朱公公左右看了圈,气声道,“后头出了事,行宫怕是要戒严了。”
连翘翘提着一口气,像有根丝线穿过天灵盖把她往上拽,支撑着她不会立刻倒下。
寝殿内充斥着浓重的药味,黄花梨拔步床前站满太医,个个心事重重,一下接一下地捋着胡须。陛下有多重视眼前这位娘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们的脑袋就有多危险。
“院判大人。”连翘翘哑声道,她喘一口气就浸了一层冷汗,腹部隐痛不断,心中升腾出不祥的预感,“本宫……本宫的脉相如何?”
“娘娘。”院判也上了岁数,被下官搀扶到绣墩旁坐下,语气凝重,“眼下一切尚未可知,得施针后再问脉才能确定。”
连翘翘微阖眼皮,心头一片凄凉,别过脸去,眼角就落下一滴泪。可她没有力气,也没有时间哭泣,纤白的手扶上小腹,轻声问:“陛下呢?”
红药包扎好肩上的伤,捂住绷带,手心下沁出血渍。她跪在床边,睫毛颤抖:“娘娘,小朱公公已经去请了,陛下马上就到。”
“红药姐姐,你还伤着呢,快下去歇会儿吧。”连翘翘弯起眼睛,安慰道,“本宫没事。”
“娘娘!”红药不肯挪动,膝上升根似的杵在床前,接过小宫女端来的安胎药,万幸汤药都是常在茶炉上煎着以备不时之需的,“喝一口罢,等院判大人的脉案写好,还要请宫中医女为娘娘施针呢。”
连翘翘咬咬牙,感觉五脏六腑正团成团往下坠,她无力地摇摇头:“等陛下来再说。”
殿外一叠声的问安,窃窃私语的太医们跪地垂首:“微臣向陛下请安。”
雁凌霄置若罔闻,大步掠过人堆,撇开衣摆侧坐到床头。床下荜拨燃烧的炭盆里,一张绡帕卷进炭火,比火光更刺目的点点猩红。他心头一窒,紧攥住连翘翘的指尖,张了张嘴,没挤出声,须臾后才哑着嗓子唤一声:“翘娘。”
连翘翘强撑的笑意顿时融成一团春水,一颗破灭的泡沫,她泪眼婆娑,气力孱弱地反握回去:“陛下,您来了。”
“先别说这些。”雁凌霄两指点住连翘翘的唇,接过红药递来的汤药,银匙在手中打颤,他唇线紧绷,用劲全身力气才止住颤抖,“乖,把药喝了。”
连翘翘亲吻他的指尖,气若游丝,央求道:“臣妾想求陛下一件事。”
霎时,雁凌霄变了脸色:“连翘翘!”
寝殿鸦雀无声,红药使个眼色,太医们就袖手退到殿外,红药蹑手蹑脚退到珠帘后,咬咬牙,不顾崩开的伤口放下玉勾。哗啦,珠帘垂落,很快又恢复寂静。
“你胆敢再说一个字,朕……”雁凌霄咬牙切齿,恨极了,恨不能把连翘翘胸膛剖开,看看她究竟有没有心。
“雁凌霄。”连翘翘眨眼,又落下两行清泪,疼痛和泪水交织,让她看不清那人的神情,“你会答应我的对吧?答应我,如果我有事,替我照顾好兕子和犀哥儿。……也照顾好自己。”
“不。”雁凌霄冷道,拨开她鬓角的湿发,“朕一个字都不会答应你,朕要你活下去。”
连翘翘面无血色,脸颊靠向雁凌霄手心,艾艾的:“我有好多话,好多话想同你说。”
她的声音很轻,可是每个字都像带倒钩的箭簇,剜着雁凌霄的血肉。雁凌霄的表情凛若冰霜,说出的话也透着刺骨的冷意:“朕不想听。连翘翘,你答应过朕的,现在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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