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驻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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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夏烬秋落,匆匆抬头,望着窗外梧桐绿了又黄,宝橒惊觉又过去了这许多年。

先帝驾崩后,张观业延续着休养生息的政策,毕竟太祖为了他年轻时的雄图霸业常年对外出征,赋税徭役多少有损民生。

如今一番万象更新的气氛,虽然过着千篇一律的日子,但宝橒倒也没有觉得厌烦。

除了信王最近心思又活泛开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祖忌辰临近,日日在府中咒骂,甚至扬言先帝的死与张观业脱不了干系,是张观业做太子做的不耐烦了,为了皇位将自己的亲生父亲除之而后快。

本来张观业只当他是秋后蚂蚱,却不想这个谣言在临安城中四起,很快传进大内到了他的耳朵里。

因为当年为了牵制信王的野心,先帝驾崩后确实隐瞒了一段时日才出殡,以至于张观业登基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才为先帝风光大葬。

一些不明原委的人本就心有疑虑,如今又被提起这桩陈年往事,一些摇摆不定的也开始跟着风声躁动起来。

张观业去请安时,就连深居慈宁宫的赵太后都忍不住就着这件事敲打了他几句。

人言可畏,更何况信王本来在民间威望不低,不好好处理这件事,只怕之后还有的膈应。

张观业应下,出了殿门,想起今日初五随后去了光华殿用膳,宝橒为他布菜,只见他吃得心不在焉,遂也放下了碗筷。

“爷若是有要事,便先去处理吧。”宝橒也知道最近朝局有些动荡,一些隐藏极深的朝臣就着这个机会开始显露祸心来,即使杖杀了一部分还是难平议论。

宝橒为张观业系好披风,带上折巾帽:“母后若是过问,妾会帮爷说清解释的。”

张观业点了点头,重新踏进了北风中,藏蓝的衣袍卷过墙边的低篱。

夜半时分,王宝柔还在宝橒的宫里闲话,榻上是尔容呼呼大睡的身影。

宝橒拿了花样让王宝柔为她指点,不知不觉竟已到了戌时。

王宝柔飞快地穿针引线着:“这里应该这样......对了,娘娘可知万岁今日又去了信王府上,似是还出动了锦衣卫。”

宝橒停下手——她有猜到张观业近日频繁出入信王府,前些年查筛出一些内应,虽然多与信王有关,可证据再如何确凿他都不敢轻易让自己的手上沾染亲眷的血,只能圈禁起来让信王自生自灭。

这一回已经这么严重了么?

说起来,当年确实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比如,信王是如何调动的镇南抚司,两次登基虽都瞒过了他,可又是为何两次都比张观业预计好的时间提前这许多,精准快速地杀回来?

难道宫里还有内应么?

困惑之际,殿门外传来嘈杂声,宝橒披了衣唤来蕊黄询问,只见蕊黄也有些焦急:“娘娘不好了,万岁一箭射死了信王世子,府里所有人包括王妃也全都斩杀了。

“万岁还放火烧了信王的府邸,据说尸,尸骨未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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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观业连着好几日不曾上朝了,把自己关进了供奉列祖的祠堂里,就连赵太后在殿门哭哑了嗓子也不露面。

宝橒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又要对信王痛下杀手了,出宫一趟是受了什么刺激竟惹得他闭门不出起来,连赵太后也不见。

无法,只能日日嘱咐内侍送去饭食,可每次都原封不动地退回来。

看着面前一盒盒的残羹冷炙,宝橒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去了佛堂。

到了殿外,细细听来,里间传来喃喃自语的声音。

“我不想的......但他一直激我,这么多年我对他的要求只要不过分都百般顺应,他还想怎样!

“他们说烧得连灰都不剩了......皇爷爷,你说早知今日,当初你又何必给他希望呢......”

宝橒听得不真切,里边又安静下去,伴随着几声蛐蛐的叫声。

已是秋日,官员为了讨好张观业常常去各地捕了好些蛐蛐来供他玩乐。

此起彼伏地叫着,想起赵太后的嘱托,她是皇后,必须担起这个责任来。

宝橒手攥成拳,叩响了殿门:“爷,如今边关不宁,刘阁老和杨学士日日来宫里只为求您一面,爷吃些东西就去好么?”

一阵静寂,就在宝橒胡乱猜测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面前的紫檀木门突然被拉开,张观业散衣披发站在门槛后,一座座灵牌映入眼帘,火光摇曳,照的一派亮堂。

“爷......”

张观业看了她一眼:“你也是来劝我的?”

宝橒见他没有要让路的意思,也就顺着他隔了门槛相对。

“那爷可会听劝么。”宝橒看向张观业漠然的眼,试图去找寻曾经意气风发的光亮,“爷曾经对妾说‘将军赶路,不追小兔’,如今爷怎的非但不追,还驻足不前了呢?”

张观业捏着门:“当时不过随口胡诌耳,又实在不愿看你这般怯懦。

“再说了,今非昔比,我还答应我爹会放过信王呢.......”

虽然平时张观业对着她也会有不自觉地漠然,可那是第一次,宝橒从他的脸上看到嘲讽,一瞬间宝橒心有戚戚,只能无力地重复着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的劝谏。

“说够了么?说够了就先回吧。”

门在她面前又重新阖上,宝橒失意地转身往外走,迎面遇上也带了食盒来的朱微蔓,笑意深长地走过她,进了那扇挡住了宝橒的殿门。

宝橒没有回宫,坐在甘亭中赏月。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可人却是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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