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婿觅封侯,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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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胸中一凉,心头发狠,抬眼瞥见他面带讥讽冷笑,登时又羞又恼,顾不上被刺伤的自尊,悍然回击。

“四娘虽然去了,可是娘娘取中我家五娘子为寿王妃,四娘自然落选,如今我家已在为她议亲了!”

这老太婆死鸭子嘴硬。

赖太监无奈,回身叫跟着的人放下箱笼,摊开双手。

“太夫人何必为难老奴?难道宗正寺硬要栽给杨家一个良娣吗?此事是真是假,唤杨四娘出来一问就知道。”

太夫人嗓子发哑,仍坚持道,“四娘根本不在京中,如何询问?”

赖太监不耐烦,阴阳怪气地质问。

“那依太夫人的意思,是叫老奴把这些东西再抬回库里去吗?东西倒好说,待日子到了,太子问起良娣何在,老奴要如何回话?”

世上最难惹的便是狗仗人势的东西,太夫人犹豫再三,吞吞吐吐说不出话。

赖太监冷笑两声。

“满长安城里,果然是杨家腰杆子最粗,浑不把宗正寺放在眼里。头先那个杜家,好端端的正妃变成了没品级的妾侍,不也忍气吞声的受了么?”

太夫人惶急不堪,嘴唇由白变紫又由紫变白,终于憋出两个字。

“娘娘——”

“不必了,我的女儿,我知道。”

旁边静默许久的长宁忽然出了声。太夫人面色大变,嘴唇颤抖,徒劳地把手搭在长宁胳膊上。

浓烈的阳光从天空倾倒而下,投在光秃秃的青石板地面上,带着一股不由分说的强悍。

长宁缩着肩膀,整个人比刚才瘦小了一大截,有气无力地说,“宫里自然是不会错的,来呀,大开中门,迎中贵人进去。”

赖太监满意地笑了笑。

“这才是嘛。公主历经两朝,什么场面没见过?老奴多句嘴,如今放眼满朝文武,还有谁家比得上杨家,左手拉住了寿王,右手拉住了太子。啧啧,这尊贵,独一份儿啊!您瞧韦家,虽然出了三个王妃,那也不如杨家威风。”

太夫人明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来,可还是气的心口发胀。

杨家忍辱负重,所图不过是站稳惠妃这条大船,可叫子佩这么一折腾,全白费了。杨家真正的女儿做了太子良娣,惠妃哪里还会把杨家当自己人?

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终究没有再说话。

长宁硬撑住一口气,勉强应付着送走了赖太监,立时再忍不住,操起茶盅就狠狠向地上砸,大声呵骂奴婢。

“快去歇凤山庄把那个死丫头给我拿回来!狠狠的打!”

太夫人凄惶道,“现在打还有什么用?你便是把她打死也晚了!”

“阿娘自然是不舍得打死她的。”

长宁冷冷剜婆母一眼,声音里透着凉森森的寒意。

“阿娘把她养在身边多年,教的尽是些曲意媚上的手段,歌曲、舞蹈、诗词,样样比着皇子们的喜好来,这是教导王妃吗?阿娘本就打算让她做个贵妾,与正妃一争高下。今日从亲王的贵妾换做太子的贵妾,阿娘还要偷笑赚了呢!”

太夫人急怒攻心之下再受冷语,忍不住捶胸顿足,连声哀泣。

“好好好!各个都怪我,连你也怪我!子佩心里只怕也恨毒了我!我图什么?我一把年纪的人了,铺这条路是给谁走的?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儿女债啊!”

长宁冷笑数声,抬起下巴反击。

“阿娘少拿这套鬼话哄人。当初你送庶女去武家、李家几房儿孙做妾,分明打的是一网打尽的主意。凭是谁出头,都有你的好处!可惜莹娘命薄,明明赌对了,半道儿上又死了。若非如此,今日阿娘正该得意,稳稳拿捏住忠王,随他爱挑子佩还是子衿,有品级还是没品级,阿娘都乐意。反正屈身事人的不是你!”

太夫人被“屈身事人”四个字扎的浑身发颤,指着长宁直哆嗦。

“你,你,你我婆媳二十年,亲如母女,你今日是要恩断义绝了吗?”

长宁一股热泪涌上眼眶,愤然指着兴庆宫的方向。

“母女?宫里头那个杀了我阿娘!你非要叫我的儿子娶了他的女儿,你又逼我女儿去服侍他儿子!”

太夫人的脸色随着她大逆不道的话语急剧转变,赶上来捂她的嘴,动容道,“别说了!你不要命啦?!”

长宁难过不已,死命晃着脑袋,大哭着叫。

“我只有这一双儿女,如今一在曹营一在汉,往后可怎么办啊?”

太夫人被她哭嚎的痛不欲生,下意识扶住脑袋,便觉忽然之间天昏地暗,眼前一片飞沙走石,直挺挺向后栽倒。

她这一病便未再起身,惠妃猜到根底,心中有愧,派四宝流水样往长宁公主府送补品药物,顺带还置办了一份厚礼给子佩添妆。有她的面子撑住,杨家人心里好过些许,也就没有真的打死子佩,不过长宁还是将自己关在院中,坚决不见子佩的面。

扰攘之中,子佩委委屈屈出了阁,与娘家越发疏远,因此更要铆足了劲儿撒娇撒痴博得太子宠爱,短短月余已与太子妃薛氏起了两场龃龉,闹得狠了,便使婢女回娘家叫屈。

然太夫人与长宁公主皆不愿出面,她便又向兄长杨洄哭诉。

杨洄听得动怒,屡屡欲上门去替妹子讨回公道,皆被咸宜拦了下来。

这日,杨洄陪着咸宜往飞仙殿探望惠妃,子佩身边的沉星竟又找上门来,不顾忌惠妃在场,哭哭啼啼说子佩被薛氏罚跪,跪的膝盖红肿不能站立。

碧桃、茜桃等宫女自幼在内宫服侍,见惯惠妃在李隆基跟前要星星不敢给月亮的威风,从未目睹寻常人家妻妾相争热闹场面,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听。牛贵儿挥着拂尘不耐烦的咂了咂嘴。

惠妃坐在上首,听沉星说话夹缠不清,微微皱起眉毛。

杨洄见状急切喝道,“子佩当真胡闹!飞仙殿何等地方,沉星速速退下。”

“都是一家子,这有什么呢。且听阿娘处置。”

咸宜拈了一颗蜜饯塞进杨洄嘴里,柔声轻笑。

杨洄见惠妃不厌弃,忙道,“儿臣不孝,惹得这婢子找些小事来啰嗦。”

惠妃笑而不语,面上露出几分看热闹的好奇。沉星极是伶俐,见机忙抹了满把眼泪,膝行几步上前,连连叩头。

“我们娘子在家何等金尊玉贵捧着养大的,除了老郎官弹过她几个指头,还有谁敢违她的意思?如今嫁了人,反受尽了薛氏磋磨。她还顾虑皇家脸面,不肯往宗正寺求公道。今日奴婢斗胆寻到宫里,实在是怕她忍不下去了呀!”

宗正寺处置宗室纠纷,原见惯公主打了驸马,或是亲王后院起火,却从未见过妾侍唱念做打,堆叠出全套戏码。惠妃听得好笑,拿帕子抹嘴,示意碧桃说话。

碧桃踏前两步,牵了沉星起身。

“杨良娣懂事大方,不肯四处叫嚷。你是她身边人,需得勤走动些,向公主、驸马通消息。”

沉星听得大喜,砰砰地磕头,“还望娘娘为我家娘子主持公道。”

碧桃道,“可是惠妃娘娘毕竟不是太子的生母,也不是皇后,出手管教太子后宅之事,难免名不正言不顺。”

沉星跌坐在脚跟上,茫然道,“那——还有谁能管?”

方才她喊出宗正寺之语,本就是胡乱攀扯,其实子佩自恃贵重,并不肯向外臣诉说委屈。

碧桃如何不懂,微笑道,“你先回去,就说惠妃娘娘的意思,请良娣权且忍耐些,娘娘记挂着她,心里有数。”

沉星听出逐客之意,忙三跪九叩退了出去。

杨洄面红耳赤,颇坐不住,待沉星走了随口指一事避出来,两口子打道回府。

咸宜倚在软轿里,两面帘子都掀起来束在轿顶,天气闷热,偶有清风,杨洄出了一头的汗,吩咐抬轿的内监。

“走快些,往龙池边上去,借点儿水汽清凉。”

咸宜闲着看景致。

龙池边垂柳依依,碧绿丝绦随风摇曳,两只仙鹤站在池边梳理羽毛,骄矜姿态怡然如画。池边又有太湖石堆叠成山,唐菖蒲的橙色与飞燕草的紫红点缀其间,尽显鲜艳灿烂的夏日风光。

她整了整衣衫,见杨洄眉头还皱着,便殷殷劝慰。

“阿洄休烦恼。太子册妃已有十年,素来相敬如宾,从未红脸。薛家如今虽然破落,可是二嫂出了名儿端庄雅正,不是那种不容人的小家之女。咱们家四娘又是甲姓士族出身,以良娣身份入门,背后还站着你这位驸马爷呢!薛氏岂敢小瞧了去?不看僧面看佛面,咱们家子佩受不了委屈。”

咸宜贵为公主,却这般温柔懂事,一意开解杨家的腌臜事,杨洄心下感动,隔着窗子紧紧握住咸宜的手。

“昨儿夜里闹睡不好,如今手心里又汗津津的,还是再找个大夫来瞧瞧的好。”

内监、宫女跟了一大群,人人都忙不迭低头,咸宜红着脸抽出手。

“子佩这件事,阿洄想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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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佩匆匆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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