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楚腰 第117节(1 / 2)
“石大夫是我从山西请来的名医,最善妇科,让他给你看看……”
“我看吴别山因他女儿的事,很是伤神。他太太也病倒了,只怕他顾不上府里。往后他来不了,就让石大夫过来……”
“夫人的药是谁在熬?”
“明日夫人的药,与我的一道交给石大夫。灶房太乱。把药方拿去给石大夫看看,能不能改得不那么苦。”
还有那天,惠娘端药进来。他忽然从她手中夺走了汤药时,说的那句“太烫了。再等等吧……”但后来,他也亲手把药端给她了。
……
惠娘在一旁,见自家主子不知为何,脸色倏地一白,犹如受了极大打击一般,连素日的沉稳都不见了,她还从未见过她这样失魂落魄的模样,吓得心里直跳,忙握住她的手,嗫喏叫了声,“夫人……”
不等她问什么,江晚芙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她用了很大的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维持表面的平静,却连身子都在轻轻战栗着,她闭了闭眼,开口道,“惠娘,你去替我办件事。”
惠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江晚芙的脸色,根本不敢问,颤着声道,“您说……”
过了片刻,门口守门的丫鬟看惠娘从里面出来,还恭敬叫了声“惠妈妈”。但惠娘也没有理会她,而是匆匆朝回廊的出口处去了。
花厅里其实很暖和,烧着地龙,江晚芙独自一人坐在圈椅里,却觉得浑身都冷得厉害,有一种森然的寒意,从她的脚底,一点点往上爬。
西北风凛冽,吹打着窗户,发出低低的呜呜声,像是某种动物的呜咽声。
恍惚之间,江晚芙感觉自己好像分成了两半,一半天真乐观地想,肯定是我猜错了,是我误会了,陆则有什么理由害我们的孩子呢?总不会是怀疑孩子不是他的吧?他根本没有理由做这些。
一半却漠然地站在一旁,神情冷淡,语调也冰冷得可怕。
是麽,天底下会有这么多巧合麽?吴别山做得好好的,陆则为什么忽然要换大夫?为什么换了大夫,安胎药就成了堕胎药?他为什么先不肯让你喝,却又亲手端给你,难道不是他当时犹豫了?你仔细想想,大夫是他从山西找回来的,他真的可能毫不知情麽?
可能麽?
不要自欺欺人,江晚芙……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绝无可能伤害你……
江晚芙闭上眼,想忽视那个声音,那冷冷的声音却越来越近,仿佛有人在她耳边,低声呢喃着一般,她用力抓住圈椅扶手,承受不住地蹲了下去,将自己蜷缩起来。万籁俱寂,除了风声,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手摸到小腹上,试图从中得到一丝慰藉,那萦绕在她耳边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屋外传来丫鬟低低的说话声。“算上今年,我进府就有三年了,嬷嬷说,我今年可以请假回乡看我爹娘,我爹上次跟我寄信说,我哥哥娶了嫂子了。我还没见过我嫂子呢……”
“真羡慕你啊……我也好想我娘啊,我想吃我娘做的馅饼了。”
“你不要难过嘛。我给你带馅饼回来好不好……”
“真的呀……”
丫鬟叽叽喳喳聊着家里的事,什么哥哥娶了嫂子,什么家里去年买了两亩田,好的坏的,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江晚芙抱着膝盖,一言不发地听着,心神恍惚间,觉得身上的寒意也一点点褪去了。
她站起来,擦掉脸上的眼泪,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了出去。
不管怎么样,她总不能退缩到连确认都不敢。
第161章 会一直喜欢你,只喜欢……
江晚芙随手指了个丫鬟,让她抱上花厅次间里摆着的两匹绸缎,跟在自己身后,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正室。
陆则一身青色的圆领常服,靠坐在床上,他手里拿着本书,指尖搭在书页上。一头乌发没有用冠束起,随意地垂在肩颈,乌发青衣,容色冷淡犹如外头的霜雪一般。江晚芙望着这一幕,忽然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其实光看相貌,陆则是陆家兄弟几个之中最好的,只是他极不爱笑,性子深沉,小娘子见了他,便心生惧意。
她以往对此不以为然,总觉得是旁人对他误解太深。
如今却只觉得茫然,她难道了解他麽?他为什么大费周折的娶她,她以前以为是因为喜欢,因为爱,可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她与他根本鲜少有交际,连见面也是寥寥,不是在福安堂,就是在路上碰见,他根本不了解她,又为什么会喜欢她?
她懵懵懂懂地嫁给他,婚后生活也没有想象中的艰难坎坷,他温和地对待她,给予她温柔、尊重和宠爱,一切都那么顺利。她也顺理成章地爱上了他。
一场精心设计的意外,一段猝不及防的婚事,到最后的渐生情愫、两情相悦,就像她闲暇时候翻阅的话本一样,美好得几乎显得不真实。
陆则抬手去拿茶杯,看见阿芙带着丫鬟在门口,不由得开口叫她,“怎么不进来?”
江晚芙被男人看着,想像往常一样笑一下,却觉得脸上僵硬得厉害,便只抿了抿唇,走了过去。她一坐下,他便握了她的手,力道不轻不重的,很温柔自然的姿态。
江晚芙垂眼,看见他握着自己的手,觉得鼻子很酸,她微微挪开视线,轻声道,“我叫库房送了两匹料子来,趁有空给你做几套里衣吧。”
她说罢,怕陆则看出她的神色不对,扭过脸朝丫鬟道,“放着吧,你先出去。”
丫鬟很规矩地放好东西,退了出去。
陆则应了声,没有很在意里衣的事情,阿芙的手冷得厉害,他带着她的手,放进了被褥里捂着,“手怎么这么冷?刚刚碧纱橱里没人,丫鬟说你去逛园子了?”
江晚芙听到陆则的问话,迟疑了一下,回过头,很自然地抬起头,看着陆则,他脸上也并没有什么狐疑试探,只是很寻常的关心。江晚芙觉得有些可悲,她已经草木皆兵到这个程度了麽?
她点点头,轻声地道,“嗯,睡得有些头晕,便出去走了走。谁知道遇见了荃姨娘……”她三言两语将荃姨娘和二房那点事情说了,才道,“把人送走,我就回来了。”
陆则根本不在意自己二叔纳的一个妾室,只皱了皱眉,“你日后不必理睬,实在没规矩。”
阿芙性子太温和了,所以荃姨娘才会来找她,不过是看准了她心软,闹了也不要紧。她敢去找老太太麽?二房一贯乱,以往二婶镇着还好些,现在二叔接连进了几个姨娘,后院彼此争宠算计。长辈房里关起门的事情,他管不着,也不想去管,但若牵扯了她,他便不会留什么情面了。
江晚芙轻轻点点头,没有反驳陆则,她沉默了会儿,抬起眼,静静地看了陆则一会儿,很平和地道,“二房的事,本也不该我管,我也知道的。只是那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就心软了,总觉得荃姨娘也是个可怜人。后来想想,她虽可怜,但好歹还有个孩子,哪怕失了宠爱,也总还有个指望。那些姨娘,即便是得宠,又能维持多久呢?总有年老色衰、美人迟暮的时候。”
她说话的时候,陆则很认真听着,等她说完了,才斟酌着开口。
他再清楚不过,阿芙心软,她是个再心软不过的人。他亦是仗着她的心软,才有恃无恐地娶了她,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皆是如此。
他开口道,“你也无需太为那些女子伤怀。二叔他虽……”陆则顿了顿,不好说长辈的不好,略了过去,接着往下说,“即便没有孩子,但进了府,府里总会保她们衣食无忧,为她们养老送终的。”
说罢,他握紧了她的手,安慰一般,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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