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 第67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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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太子妃还好,话少性冷,然那齐王殿下是日日晌午寻人上药,下午坐在临窗陪人歇晌,但凡长着两只眼睛的,都能看出其心何意。

兰英想到姑娘曾给她讲过长安城中小皇子与小郡主的故事,再观如今这两人,便只觉唏嘘。

看似寡言冷漠的太子妃,在齐王殿下日日来此换药后,有那么一日到了时辰未见他来,竟还派她去藏经阁问候了声。

又有歇晌时分,太子妃虽是侧身往里躺着,中途却总会翻转过来,红着眼看窗前支腮阖目的人。有那么两次没忍住,抽了案上自个的披风砸过去。

裴朝露看了眼兰英,自也知晓她所笑为何,心中不由浮起两分惊惧。

堵门,翻箱,观屋,一气呵成的三步,看似极简单的手段,但因来的无声无息,若非她和李慕占了先机,即便不被堵死在此地,亦不可能如今日这般从容脱身。

原是今日午时,她收到穆婕妤的飞鸽传书,说苏贵妃要来宝华寺,故而二人方先做了一番准备。

两副车驾下山,一副是涵儿独坐,一副里坐着苏贵妃和阴萧若。

“今个良娣给太子妃送了什么好东西?”马车内,苏贵妃落下车帘,目光从后头涵儿的马车上收回,只盈盈笑意望着阴萧若。

“妾、妾身惶恐,不知娘娘何意?”阴萧若虽知晓李禹喜欢自己,但旁人对她、或对裴朝露的态度,她尚且不明。

如此乍闻苏贵妃言语,一颗心陡然提起。

“你那镯子里藏了什么好东西?”苏贵妃拢了拢披帛,面上辨不出喜怒,看似不过寻常闲话,“本宫倒是不曾看见有何东西落下来,只是你对着皇长孙的《心经》拨转了两下这漂亮的镯子,总不会是随便拨弄的吧?”

言及皓腕莲花镯,阴萧若瞬间跪了下去,须臾倒也抬起了头,强撑着一股子傲气,“且不说太子妃乃罪臣之女,家族落没却仍旧坐此高位,这些只当陛下仁厚,太子情重。可是她占着高位,却是病体缠身,膝下嫡出一子又患哑疾,如此她生下病儿不能为殿下分忧在前,自己身体残破不能为殿下再度绵延子嗣在后,如此女子怎配为太子正妻。妾身乃实打实心疼殿下。再者,妾身家族尚且不薄,如此妾身为自己争一争,为殿下拼一拼,不觉有错。”

“所以你这里头的宝贝,是毒她命的,还是坏她名的?”苏贵妃拉过阴萧若垂着的手臂,指着镯子细瞧了一番,看见内侧的暗扣,只笑道,“好精致的物什。”

“妾身不敢毒害太子妃,妾身乃同娘娘一道来的这寺院,若是吾等来后太子妃便暴毙,这总是不好。妾身怕太子疑心,同妾身离心。”阴萧若将将一席话已说道头,此刻再回话,倒也不怕了,回后头话时面上竟露出两分羞涩,“妾身这镯子里的药,不过是一点男女怡情的良药罢了,莫说害命,就是身也伤不了……”

“东宫之中,你如今风头最盛,可也给太子用了?”

“妾身说了,不伤身子的,娘娘放心。”

“起来吧。”苏贵妃松开她的手,拍了拍近身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阴萧若有些诧异地望了她一眼,心中似是明白几分,遂领命坐下。

“以后别铤而走险了,今个若无本宫帮你掩过,或者恰好遇上太子妃望子失神,你在她眼皮子底下行这等事,简直死路一条!”苏贵妃重新执了她的手轻拍道,“莫小看了太子妃,她身子弱是一回事,心思远比你想象的要深的多!”

这话落下,苏贵妃不由想起当年的镇国公主。

李茂英带在身边教养的女儿,果然好能耐,那种境况下还能活着走出东宫,如今亦有胆量重新回来东宫。

只是这些年,母女两一张五分相似的脸,震得陛下都不敢多看一眼这个嫡亲的外甥女。

思至此处,苏贵妃一双瑞凤眼盛满笑意,染在她绝色又沧桑的面容上。

晚风掀开车帐,将她鬓发拂起几缕,纠缠着晃动的步摇,勾出一番荒凉又错乱的美。

“娘娘——”阴萧若低声唤她。

“你既然事事以太子为先,又有如此志气,本宫自然喜欢。”苏贵妃将她广袖拉过些,掩住那只镯子。

“多谢娘娘!”阴萧若终于放下心来,心领神会道。

马车至城门口停下,原是太子已在此亲迎,阴萧若报赧下车。

“良娣初来长安,儿臣且带她逛逛!”太子拱手上前,又对苏贵妃悄言了一番。

“去吧,早些回宫。”苏贵妃含笑道。

马车驶入皇城时,暮色已经上浮。

贴身的安嬷嬷给苏贵妃按揉着太阳穴,见她明明合眼勾着唇角,笑意流泻,然眼角却染了几分猩红。

“三郎说,那人果然在洛阳行宫,混入其间的暗子确定了身份。”

那人——

安嬷嬷反应过来,只轻声道,“齐王在洛阳那……当是好事啊,主子不必再为太子殿下忧心,且另外一人也可让他出城了。”

“要是早些得此消息,我们也不必费神出来这趟了。”安嬷嬷心疼地望着面容疲惫的人。

“所以,他真的伤得要死了,是不是?”苏贵妃睁开眼,撩开帘帐望相反方向离去的马车,“还有那裴家女儿——”

“安翠,那宝华寺中,往来可都是僧人,不知良娣的药有多好用……不知李茂英泉下有知,有知她尊荣一生,她之夫、之子,之女,却在这人间轮番受辱,会不会有一点后悔?”

马车已经驶入承天门,侍奉多年的宫女仓皇掩住了主子的嘴。

宝华寺后院的厢房内,裴朝露正在灯下看涵儿送来的那些《心经》,烛光幽幽,珠泪滴下,静谧安宁的晚间,她似看见孩子持笔抄写经书的模样,一时间面上皆是温柔神色。

“夜深寒凉,姑娘且披着衣衫。”云秀正领着林昭和兰英查验白日苏贵妃送来的衣物,抬头便见将将给裴朝露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只得上去重新给她披上。

“不用,我正热的慌!”裴朝露推开她,“你去小厨房给我拿个冰盏吧。”

“不不……”眼见云秀一副嗔怒色,林昭亦欲开口说话,裴朝露赶紧改口道,“我不用冰,给我切个蜜瓜总行吧!”

说这话时,裴朝露甚至往外看了眼。

总是改不了的习惯,她贪凉爱冷食,身子却受不了。以往李慕整日用砍樱桃树唬她,虽知他不会真砍,但她却也不敢真试。

而今日晚膳后,李慕得了洛阳传回的消息,言有暗子混入了行宫,那处遂将计就计让易容的人现了身,如今想必各方都确定他确实伤重,人在洛阳,且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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