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243节(2 / 2)
桑洱的表情略微凝固了,秀气的下颌线条绷紧如弓弦。
她用兢兢业业打工人的心态,走进了这个前途未卜的任务里。为了激励自己,她不止一次幻想过任务完成的情景——自己应该会是一个扬眉吐气、终于摆脱了加班压榨的打工人,可以洒脱地摆摆手,毫不留恋地离开这里。
但当愿望成真的这一刻真的来临了,原来自己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激动和喜悦,冲不淡惆怅和伤感。心脏仿佛置在了烈火的烹炙中,被撕扯得隐隐生疼。她捏紧了拳头,脱口而出:“等一下,系统,我还想再和他们说几句话,可以吗?”
系统在虚空中端详着她的面容,声音好像也比平时温和了几分:“如果这是你希望的,当然可以。”
“不过,得抓紧一点,时间不多了。”
尾音消散在空气中,空气里唯一的光源,彻底暗了下去。
……
在朦胧间,桑洱听见了鸟雀柔嫩的啾鸣声。
春色千里。馥郁的杏花清芳教人昏沉的神思,也为之一醒。
桑洱睁目,发现自己坐在了一棵树下,身上还穿着昭阳宗的弟子服,略微有点错愕。一转头,她就发现自己身边有一个人。
青年穿着一身和她如出一辙的衣裳,衣襟干净平整。黑马尾曳在了身后。有细碎的杏花瓣砸在上面。一柄仙气凌然的银色长剑,压着他衣摆的一角。
随着桑洱的苏醒,他那鸦羽般的长睫,也缓慢地颤动了一下,上掀。
墨色瞳底映照出了桑洱的模样,谢持风的目光骤然定住了,仿佛有些恍神。忽然间,他晃了一晃,就上前半步,倾身拥住了她。
猝不及防地,桑洱陷入了一片染了降真香气的熟悉的胸膛中。眼角莫名地有了酸胀的烫意,但她吸了口气,忍住了,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持风,我是来和你道别的,我要回家了。”
拥着她的人,身子僵硬了几分。但出乎她的意料,他只低低地说了一句:“我知道。”
桑洱不解地轻轻地一推他,仰头道:“你知道我要回家?”
谢持风低垂着目,仿佛不舍得移开目光一样,一直看着她,涩声道:“刚才在九冥魔境里,你看不到我,但我还在旁边,看到了那些画面,还有,你和那个叫‘系统’的声音说的话,我也听见了。”
他的人生,活到今天,短暂不过二十余年。可以划分为两个泾渭分明的阶段——遇到桑洱之前,和遇到桑洱之后。
在桑洱出现前,他的生活墨守成规,一成不变。每日卯时起床,向师尊问安,做一套日常锻炼,用早膳,修炼,在宗内巡逻……
昨日如此,明日亦会如此。
循规蹈矩,一心问道。
而桑洱,就是那个打破了他这一池平静春水的人。
在初期,他一度觉得桑洱是个棘手的麻烦。因为他永远都预估不了,这人会做出什么让他难以招架的不知羞的事。每一次都让他气又恼,哭笑不得。
对待厌恶之人,他的一贯准则是视其为空气,远离她,漠视她。但偏偏,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被命运安排着凑到了一起,在宗内,在九冥魔境里,在下山除妖的任务里。接触次数一多起来,他渐渐看到了桑洱更多的另一面,人心不能自控,他慢慢地被她吸引,视线也会不由自主地跟随她走,甚至,连她身边有什么来往密切的人,也都暗暗皱眉,记在了心中。
只是,那时的他,没明白这过度的关注,意味着什么。
在发现桑洱变成了冯桑,且保留着完整记忆时,他对她的来历有了很多猜想。但也是在方才,答案才一锤定音。
桑洱确实……不属于他所生所长的这个时代。
在蒸汽飞船、冷白光芒照射的实验室,还有钢铁都市切换的画面中,谢持风看到了他和桑洱的前缘——尽管看得一知半解,可他知道那是发生在未来的故事。那些滴滴答答的仪器、电击画面,都让他思绪发僵,觉得荒唐虚幻。但那种仿佛有细针扎进脑子里的洗髓疼痛,却也随着画面复苏了。
那是成为谢持风前的他自己。
虽然不及今生的经历刻骨铭心,他还是从中感受到世界的宽广,和自身的渺小。
同时,他还看到了桑洱来到这个世界后,走过的每一步。
原来,郎千夜一事,根本与她无关。
诚然,正如上次所说,经过那么多年,他早已不将郎千夜一事归咎于桑洱了。但是,在发现她完完全全就是无辜的那一刻,悔恨和羞愧,还是如翻涌的海涛,覆灭了他的生机。
而在被他误会,被月落剑送下悬崖后,她重生到了秦桑栀的身体里,遇到小时候的他时,也依然不计前嫌地,给了他归宿、饱餐和尊严……他难以想象,她那时候是用什么心情来摸自己的头的。
而他……对这样的她,又做了些什么?
谢持风身体微微一晃,捏紧了月落剑。
一厢情愿的赎罪和补偿,未必是她最想要的。他更应该站在桑洱的角度为她考虑。
即使失去她的滋味,如割肉剜心,摧骨剖肝,他自问也没有资格去拦着她、不让她和亲人团聚。
毕竟,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亲人,在漫长的余生里,只能依靠思念,去描绘父母手足的笑靥的感受,他比谁都刻骨铭心。
谢持风的唇泛上了丝丝缕缕的死灰之色,咽下喉间腥意,他凝视着桑洱,说:“桑洱,刚才,我……看到了你的家乡,还有一些你的生活片段。”
她在她的世界里,生机勃勃,无拘无束地做着她自己。
虽然有很多东西谢持风都没见过,他也看不懂,但并不妨碍他的目光,被那样自由自在的她所吸引。
“我知晓你的家在很远的地方,我也明白思念亲人的感受。”谢持风抿了抿唇:“所以,我会努力。”
桑洱没有明白这两句话的因果关系在哪里,呆呆接道:“努力?”
“我不会阻止你与家人团聚,我也知我阻止不了。所以,我会努力地修炼。”谢持风的心脏微疼,却无比郑重地说:“在很久以前,我曾听师尊提过一次,昭阳宗有踏破虚空的道法,若修为可至大乘,便有机会参透此道法。所以,我会努力地修炼,争取活得久一点,然后……过去找你。”
他从不是骄傲自满,会为一丁点小成绩就沾沾自喜的人。但他也不会随意地贬低自己的天赋。既然留不住她,他便只能去追。
桑洱不可置信,气息有些颤抖,急切道:“你不要犯傻做无用功了,我生活的地方你根本就来不了!”
她的世界跟这个买股文世界,不是承前启后的朝代关系。就算谢持风真的修炼到登峰造极的境地,他也不可能比系统还厉害,突破时空之间的壁垒。
谢持风摇头,墨色的眼底渗着温柔和悲伤,又流淌着几分从少年时期就没有改变过的坚定和执拗:“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会努力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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