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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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远如皱眉:你与我应是同岁。

哼灰孩儿哼哼唧唧了一会儿,我肯定比你大!

灰孩儿坐在栀子树下,又看盛远如练了一天的武。随着暮色落下,灰孩儿心头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他道:喂!你小心点。

盛远如已经结束了今天的训练,闻言颔了颔首,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我走了。灰孩儿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儿,皱起眉,翻上了墙。

灰孩儿没有住所。他在桥洞底下,和那群身上长满虱子的流浪汉窝在一起。本来像他这么小的流浪儿,是没法和那群成年乞丐抢地盘的,但他相貌可怖,所有人都怕他。他睡的地方,别人沾都不愿意沾,生怕倒了霉运。

灰孩儿也不确信自己是不是会叫人倒霉运。

他看到一个人时,有时心里会生出点奇异的预感来,近乎于一种直觉。他好像能知道这个人会倒什么霉,说出口的,往往都成了真。

别人都说灰孩儿是灾星、扫把星,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栖息枝头的乌鸦,哪怕乌鸦没有叫,人们也会啐一声晦气,再把无辜的乌鸦赶走。

有时候灰孩儿会很感激这种能力,他会瞎想,自己越长越大,诅咒的能力是不是也越来越大?那么是不是有一天,他能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去死?

这个想法邪恶而让人快乐。

但不知为什么,这么多人里,他只在对盛远如时,不愿意自己的预感应验。

告诉、不告诉,告诉、不告诉

第二日,盛远如在练枪,灰孩儿就坐在墙角扯栀子花的花瓣。花瓣扯落了一地,里头栖居的小虫仓皇奔逃。

告诉。灰孩儿一把丢了光秃秃的花心,呐喊,怎么又是告诉!

盛远如来拿水杯喝水,蹙眉道:你在干什么?灰孩儿身边的花瓣都堆成一个小包了。

没什么。灰孩儿否认道。他笑出一口大白牙,有四个小牙尖尖的,喂,你为什么要去除水猴子?水猴子活得好好的,招你惹你了?

它招惹了我辖地的人,就是不行。盛远如道。

灰孩儿笑嘻嘻的,道:人,人,人。你们就知道人,妖怪就该死,是不是?

盛远如把水杯放到桌上,认真道:不是。世上万事万物相生相克,但没有妖怪是不害人就活不下去的。它们只是在为非作歹。我灵门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但在我看来,灵门应该保护的是所有好好生活的生灵。

在说这话时,她一直看着灰孩儿,好似将他包容到了眼中。

是谁教你这么说的?灰孩儿莫名感到一丝恼羞,只会说不会做,虚伪!

盛远如道:是我自己想的,没有人教过我。等我做了家主,我就会这么做。

灰孩儿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好一个善良的盛少主!妖怪只要不害人,安分守己就能讨到人的可怜,大发慈悲给个活下去的名额,是不是?那人害妖怪呢?你会站在哪一边,盛家主?

盛远如道:是是非非谓之知,非是是非谓之愚。

啪啪啪,灰孩儿鼓起掌来,说不清是讽刺还是真心,那我可等着你呢,盛少主。你可得快点,要不然等我先有了能力,我就诅咒镇上所有人去死。

盛远如直觉灰孩儿语气似乎不太好。她知道这灰孩儿身上有奇异之处,镇上人都说他是乌鸦嘴,见者倒霉。但相处这么多天,她并不觉得灰孩儿有传言里那么可怕。

她不爱交际,朋友很少,如果真要算起来,灰孩儿是她唯一的、世家同辈之外的朋友。盛远如想了想,道:我保证。钟氏倒台,并州没了世家庇佑,我等灵门家族必要担起责任你可知道钟家?

不知道。灰孩儿打了个呵欠,盛少主志向远大,我是听不懂。

盛远如默了一会儿,道:不知道也没关系。以后有机会我会教你。你不必叫我盛少主,叫我阿如便可。

灰孩儿呆了一刹,盛远如神情从头到尾都没有变化,甚至在他嘲笑时还有疑惑。她居然真的听不出,自己叫盛少主是在讽刺。

大爷我开心了就叫。先走了,我回去睡觉。灰孩儿不自在地别过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自顾自地走了。

一别之后,灰孩儿三天没有再在盛家出现。

他说不出原因,但总觉得,如果那一声阿如叫出口,他们之间就真的是朋友关系了。这个认识让灰孩儿十分烦躁。

我想想今天去偷哪家啧,盛家的点心真好吃。大饼都吃不下了。灰孩儿在街道上游逛,无所事事,自言自语。

你听说了吗盛家主要去除水鬼了。

忽然,一道声音传入耳畔。原来是几个妇人凑在一起说闲话。这本来与他无关,他已经走出了十几步,却又退了回来,蹲在墙角听。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盛家主的女儿也去了,是不是?那么小一个姑娘,也能除妖?

应该是盛家主特意栽培吧什么时候?我们能去看看吗?

那水鬼已经吃了三个人了噢能行吗?

别瞎说!肯定行要不然我们老百姓,养一个世家做什么?

要我说啊,盛家主可以。他家千金,怕是不行。

灰孩儿心说,嘁,你们是没看过盛远如舞刀弄枪的样子。

好像就是今天吧?今天正午,阳光最盛的时候。

又一个新的声音插进来:哎!你们居然不知道?盛家主根本没去,去的只有那个小千金!

这句话引发了更多的议论,灰孩儿一怔,心像是猛地追了下去,不由脱口而出道:盛家真的放她一个人去了?

他说完立即发现自己不小心出声了,那边一群妇人先是尖叫,后又叫骂:谁在偷听墙角?!

零碎的脚步声传来,灰孩儿赶紧跑了,身后打过来一根扫把,矮壮妇人骂道:又是你这个小瘪三!

头顶上烈阳高悬,离正午不到半个时辰。灰孩儿抬头看天,万里晴空上一片乌云不知从何处飘来,遮住了阳光。他心中不安愈来愈重,埋头全速奔跑起来。

周遭景色全都抽象成碎片,小狗的叫声、人说话的声音、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乌云在水塘里的倒影、人群窃笑的视线无数片段涌入脑海,在尖叫,在嘲笑,在说话,在在预言

盛家主根本没去

她行不行啊

那么小一个姑娘

又是这种感觉。灰孩儿感到荒谬的可笑,哪怕他不想知道,他也能看见推知的预言!

他猛地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回归正常。灰孩儿在地上蹲了一会儿,把那些细碎的喧嚣赶出脑海,站起来,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河边。

这条河是从山中逶迤而来的,曼妙如天女的舞带。它绕过云溪镇,哺育了这里的居民千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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