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大结局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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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冰剑乃是当世第一邪剑,无坚不摧,邪气充溢,锻造剑身的材料来源于陨落的星石。而段永玄仅用一招就把广冰剑给弄断了,江湖七大派的高手们无不啧啧称奇,对段永玄的功力之强叹为观止。

沈尧呼吸凝滞:“段永玄是人吗?”

“是剑仙,”钱行之呆愣道,“天下第一剑。”

沈尧骂道:“天下第一贱!十几年前,他就可以牺牲自己年幼的儿子……何况今天。”

正说话间,流光派弟子们扑了过来,沈尧凌空跃起,转剑成圆。

钱行之受到沈尧的启发,两手抓着药包,拼命地原地转圈,尽情地抛洒毒.药。等到他和沈尧双双停手,附近的流光派弟子已经倒地不起,哀叫连连。

钱行之叹道:“阳关大道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

沈尧道:“九师兄,你这毒.药还挺强的……”

钱行之昂首挺胸,面露微笑:“那是自然。”

“只是,”沈尧撑剑而立,“你刚才,好像洒到我了。我好晕……”

钱行之大惊失色:“我有解药,快服,快服!”

沈尧生咽解药的时候,段永玄已经把卫凌风和程雪落逼到了绝境。而段无痕站在父亲的背后,静止不动,冷冷望着卫凌风。他没再出手,仅是一个旁观者。

山川如画,水色如烟,在这高远的苍穹之间,段永玄要做一场处决。他打算把卫凌风和程雪落当场斩首,重挫魔教的锐气。他抬起衣袖,指间蕴力,却听见段无痕说:“父亲,不必再与他们纠缠……云棠来了。”

终于来了。

段永玄侧目。

远处有一块高约三丈的山崖,云棠站立于锋锐的石尖,脚不沾地。她的眼中遍布血丝,好似索命的女鬼,但她笑得温柔:“段家主,别来无恙。”

段永玄藏在袖中的手指弯曲了几分。因为,此时此刻,段夫人和锦瑟都坐在云棠的身边——段夫人仪容端庄,面色惨白。而锦瑟姿态闲适,只是穿得衣不蔽体,双脚、双臂和肩膀都露在众人眼中。

云棠掌中悬剑。她朗声道:“段家主!你杀我教众,害我兄长,屠我满门,抢我秘籍,正所谓因果报应,血债血偿,今天当着各位的面,我就宰了你的两个老婆,给你冲喜!”

话没说完,她扯紧段夫人的头发,剑也抵在夫人颈间。

郑家主应道:“诸位小心!这妖女诡计多端!”

云棠大笑:“你以为,段永玄为什么急着来苗岭?因为段永玄要来我们这里抢夺内功,保住他天下第一宗师的位置!你们这些人,都是他的垫脚石!”

琴音稍静,东岚派的琴师们有些走神。趁此机会,常夜琴与教内老一辈的高手们绝地反杀,砍伤了郑家长老,斩获十几位琴师,并把他们的古琴都砸碎了。

山崖之上,云棠一把提起段夫人,贴在段夫人的耳边说:“段永玄差点亲手杀了他的儿子,看那招式,似乎是要砍头,不留全尸。你这夫君好狠毒,好没良心呀,你作为慧谷禅师的弟子,为何能忍这么多年?”

段夫人嫣然而笑:“云教主,你传信给我,我自愿来了。你何必羞辱我呢?”

“段夫人,你的骨气可不值钱,”锦瑟忽然接话道,“你当这里是凉州段家呢,谁都要捧着你?看你没胸没屁股的,也就这张脸长得还行。”

段夫人充耳不闻。

锦瑟自讨没趣,不再说话。

此时,段无痕已经冲向山崖,段永玄反而跟在儿子背后。

山石从高处崩落,落叶和流风化作刀光剑影。云棠的无量神功早已修炼至第七重。她残暴的杀招覆向段无痕,好比泰山压顶。

断崖处还有一座五行八卦阵。段无痕提剑时,脚下不稳,脸上被割出两道血口。

段夫人牵挂儿子,连忙道:“无痕……”

“你看程雪落,”云棠忽然提醒她,“他身上都是血,被他亲爹砍的。我和段永玄相比,是不是温柔多了?”

段夫人望向前方。

程雪落、卫凌风、沈尧、柳青青、澹台彻,以及他们教内的一些老头子都在赶往此地。众人皆明白哪怕齐心协力对上段永玄也是毫无胜算……如果云棠还在全盛时期,那当然一切好说。但她筋脉大损之后,一直没有痊愈,当日在流光派又被谭百清和段永玄重伤,今夜奋力抗敌,已是强弩之末。

程雪落的身法最快。趁着段永玄解开五行八卦阵,程雪落一剑刺向他的后背,段永玄反手来掐他脖子,便听段夫人在悬崖上喊:“夫君!”

段永玄明知自己不能走神,仍然向上望了一眼——他看见,云棠解开了段夫人的腰带。

云棠倚在段夫人的肩上,手指挑着她的衣襟,轻轻往外拉开一寸:“我听说,姐姐年轻时,可是天下第一美人,我想见识姐姐有多美……”

这妖女简直寡廉鲜耻、丧尽天良!

许多名门正派的年轻弟子都看向了这一侧。他们的门规乃是“清修习武,静心避色”。但是,从前的天下第一美人当众宽衣——尤其这位美人,还是高高在上的段家主的夫人,众位血气方刚的英雄豪杰实在难以自控,忍不住就把目光投了过来。

见多识广的长老、高阶弟子、杀手宗门的人都无心美色,未曾移目。

不过,段家长老破口大骂道:“这妖女罔顾人伦!该被千刀万剐!大伙儿快去救夫人!”

段永玄也喊道:“程雪落!你主子当着你的面,侮辱你的亲生母亲,你还为她卖命!”

段夫人的衣裳还没解开,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她仍然仪容得体,江畔战局已经混乱不堪,就连程雪落都显得迟疑了。

月光陡洒,程雪落握剑的手往后退了退——段夫人虽然不懂武功,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她觉得程雪落并非无情无义,他的命理与段无痕并无不同。更何况,多年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有保护好孩子,沦落到今天父子相残、兄弟相杀的局面,她才应该被千刀万剐。

又见程雪落衣袍染血,她一瞬间泪如泉涌。

她说:“夫君,你停手,我已准备自裁。”

段无痕收紧呼吸,脚踏岩石,冲向云棠。

云棠翻手,炼石为刀,催动了全部内功。她在锦瑟的帮助下,又立出一个崭新的五行八卦阵,暂且困住了段无痕。

然而段永玄视若无睹。程雪落剑风罡烈,拼死拦他,段永玄转身就去杀程雪落。

无数石子仍在砸落,段家的人马即将汇聚于悬崖。夫人是段家的门面,倘若她真的脱了衣服,当众受辱,那将是本家之耻,全江湖之笑柄。

卫凌风、澹台彻等人守在崖底,正在对战段家长老。而沈尧一个健步飞向崖上。他想亲身试试段永玄的武功到底有多强。他还想知道,段永玄是不是杀害师父的凶手。

卫凌分被段家长老拖住,无法逃离,只能仰望沈尧,喊道:“师弟!”

“段永玄!”沈尧持剑而来,“你为什么要杀我师父!”

段永玄只回答:“信口雌黄。”他的剑光飘散,伤到了程雪落的肩窝。程雪落唇无血色,脚底一松,快要摔下山崖。

程雪落怎么可能打得过段永玄?

他注定要命丧于此。

山头上,段夫人失声喊道:“雪落!”

她满脸泪痕,又忽然笑说:“沈大夫,段永玄之所以杀了你师父,是因为他不想让你师父治好卫凌风……卫凌风留在段家,方能引来云棠。你要怪就怪我吧,当日在段家,我给卫凌风算命,算出他和段永玄天生相克。”

段永玄急怒道:“筱筱!”

段夫人充耳不闻,还说:“我的夫君,是个胸有大志的人。他追寻境界,还想长生不老,便用蛊虫催发了安江城瘟疫,借此来寻获伽蓝派掌门,尝试伽蓝派的续命之术……安江城死去的人越多,段永玄的命格就越好……”

锦瑟跟着笑骂:“段永玄你这个死鬼!真是多年如一日的冷血无情、心狠手辣!”

她们的声音不轻不重,远处的人听不见,然而段无痕、沈尧、卫凌风、乃至崖底的段家长老和剑客们全都听得清清楚楚。长老们思绪繁多,甚至消退了战意。

段夫人精通五行八卦,尤擅玄术,无人能操控段夫人的心神。她嘴上所言,必是她心中所想。

安江城瘟疫,死者无数……

倘若夫人所言非虚,家主就是做了大孽!天理难容!

段永玄只说:“夫人,你糊涂了!”

他神色极冷,甩开程雪落,撞破五行八卦阵,掌间凝炼剑形,剑势如风,劈向云棠。

而云棠方才动武时,内力已在体内流窜。她双手发软,抵挡不住段永玄。眼看着云棠即将被重伤,锦瑟竟然挡在她面前,替她受了一剑。

段永玄骇然道:“锦瑟?”

锦瑟嘴边渗血,指着段夫人:“我要你杀了她。你为了她抛下我,这些年来我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人不人鬼不鬼……段永玄,为了你,我叛教、堕胎、养蛊虫,你可曾有一天想过我?”

段永玄并未反驳锦瑟,只是伸手去抓云棠。

这一回,段夫人站了起来,含泪笑道:“段永玄,难怪你的儿子命格奇差,父债子偿……”

崖底的长老们都在抬头观望。

云棠躲开一丈远,段永玄顺势扯住了夫人。

段永玄的剑原本收在袖中,他还叫了一声:“筱筱。”但是程筱只说:“夫君,虎毒不食子,程雪落不能死。”借着段永玄的袖袍遮挡,程筱握住他的手腕,翻立剑尖,直戳自己的心窝,狠狠刺到了底。

段永玄只觉眼前一花,仿佛朝霞映在花丛中——这是程筱这辈子所做的最后一个五行八卦阵,她仅仅把段永玄困住了片刻。

待到段永玄回过神来,程筱已经被他的长剑捅穿。血水溅在他脸上,她靠在他的怀里,奄奄一息。

而在周围所有人看来,这就是段永玄亲手杀妻。

亲手杀妻!

当着众多武林豪杰的面,段永玄竟然在悬崖上亲手杀妻!

段永玄脸色苍白,唇角微颤道:“何至于此……筱筱……”

程筱却在段永玄耳边悄声说:“夫君,你踩着无数人的尸骨……还想做天下第一,想要清白名声?”她笑了:“你做梦。”

她定定看着他:“你很快会来陪我。”

段永玄大受刺激,嗓音沉哑:“不过是死了些蝼蚁!你怜惜他们,何不怜惜我!你害我至此……”

虚空中划来一道剑光,挥剑的人是沈尧。沈尧目中充血,立在崖边,高声骂道:“段永玄!你杀我师父!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段永玄道:“不自量力。”

他松开了程筱。

段无痕踉跄一步,抱住母亲,转身离去道:“我们走,去养伤……”

程筱拼尽最后一口气,苦苦哀求他:“无痕,无痕,救救你哥哥……救他……他没有选择。你父亲当年放弃了他,是为了药王谷的秘籍……兄弟连心,血浓于水……你们性情相近,喜好相通……本该是一对好兄弟……他是你哥哥啊……他是你哥哥……”

母亲死前,留下最后一句话:他是你哥哥。

程筱血流不止,气脉已绝。

段永玄的剑术出神入化,剑锋自带烈气。一个毫无内功护体的女人,不幸被段永玄的剑刺中,心脉都会破碎,会死得像程筱一样惨。

段无痕抱着母亲的尸体跃下悬崖。

崖底,众位长老纷纷围住段无痕,喊他:“少主,少主!”还有人说:“少主节哀顺变!”

段无痕把程筱放置于一块岩石上,抓起卫凌风就说:“《灵素心法》能起死回生,你来救我母亲,我定 ……”

“以命相还”还没说出口,卫凌风打断他的话:“救不了。令堂七窍流血,胸腹破裂,筋脉尽断,《灵素心法》也救不活。”

血气弥漫在四周。眼见段无痕快要境界崩塌,赵邦杰跪在段无痕的脚边:“少主节哀顺变。卫大夫所言非虚,我与狄安都可以作证。《灵素心法》只能救一个身体完好的死人……”

段无痕练剑二十年,从未有哪一天,像今夜一样,握不住剑柄。

卫凌风也对他说:“节哀顺变。”

随后,卫凌风疾步攀上悬崖。

料峭石峰上,沈尧正在与段永玄缠斗——他连段永玄的两招都接不住,程雪落和云棠只能护着他。他们三人心力交瘁时,卫凌风出现了。

卫凌风来得正好。

段永玄的剑风如活蛇,缠在沈尧的剑刃上,把沈尧的这把剑彻底拧碎。怎料,剑碎之后,刺出无数光点,直朝着段永玄。

云棠和卫凌风都愣住了。

因为这一招,乃是云棠和卫凌风父亲的绝活——“寒光照铁衣”。

“寒光照铁衣”是《无量神功》第八层的招式。

云棠继承了父亲的全部内功,苦练六年,也只把《无量神功》练到了第七层。她和卫凌风都没想到,父亲当年会把“寒光照铁衣”这一招封进一把剑里,而后,又把剑送给了卫凌风。

彼时的卫凌风刚开始学剑。

多年后,卫凌风将这把剑,转赠给了沈尧。

而如今,段永玄亲手碎剑之后,竟然仿佛和那位已经故去的老教主对战了。“寒光照铁衣”以雷霆之势,白虹贯日之劲力,刺往段永玄身上,刺破了他的剑气屏障,在他肩头扎出一个森森血洞。

段永玄已近疯魔。他鬓发缭乱,笑说:“一个死人也能作怪!”语毕,直接砍向沈尧。

沈尧没了兵器,更躲不开,只好把手掌挡在脖颈间,当场被削断两根手指,掌心也从中间裂开。他仰脖痛呼:“我们死得干净!比你活得肮脏要好!你连老婆儿子和昔日好友都杀!你根本没有心!”

段永玄马上就要杀他。

程雪落伤口崩裂,而卫凌风和云棠都拦不住段永玄。

卫凌风的无量神功仅在第六层。卫凌风妄图化风为形,阻挡段永玄的剑气,可他太弱了。他连谭百清都不敌,又如何能战胜段永玄?

他即将亲眼见证,沈尧受死。

他救不了沈尧。山崖之外,还有尸骨无数,鲜血染红大江,断肢漂在水上,哀声撼天动地。他是个大夫,本以为自己早就漠视生死,性情麻木了。但此刻他只觉得一种极其无力的悲伤从心口乍然往外涌出,哀人之生死,哀情之别离,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哀所有不得不在这世间苟且偷生的普通人。为什么要追求武功的至高境界?倘若一个人练武是为了杀人,为了做人上人,为了凌驾于生死,那武功不该存在。

卫凌风上前一步,缩地成寸。然而双手僵硬,竟然动不了。

沈尧快要血溅当场,忽有一道屏障挡在了沈尧面前。沈尧回头一看 ,竟然看见了段无痕。

段无痕衣袖带血,发丝也有些松散。他持剑抵住了段永玄的攻势,并说:“父亲……”

段永玄道:“你对我出剑,你要弑父?”

“不敢。”段无痕虽然这么说,却真的和父亲过招了。

卫凌风仍然静立不动。他双眼发黑,耳朵发聋,看不见景象,听不见声音。

几步开外之处,程雪落看着卫凌风,问道:“卫凌风受了伤?”

“他正在顿悟,”云棠解释道,“《无量神功》的武学境界飞升了。可能会升到第七层,或者第八层……这时候他不能动,别人也不能打搅他。”

卫凌风指尖微颤,手心里聚光成团。他念起父亲的那一招“寒光照铁衣”。因为刚才看得很清楚,所以现在,他隐隐参悟到了玄机。

云棠喃喃自语:“好像是《无量神功》的第八层……兄长好厉害。”

月收星芒,天上的明光都照向此处。段永玄察觉到卫凌风的功力大涨,立刻一脚踹开段无痕。他化形为剑,正要杀卫凌风,却有一道红光扑现——云棠护住了卫凌风。

段永玄左手收回剑,右手重重一掌猛拍在云棠的背上。这一击,段永玄用了全部力气。练武数十年来的所有蕴力都化作这雷霆一掌。云棠本就筋骨大损,承受了段永玄这一招,哪怕有内功护体,五脏六腑也逐渐溃烂了。

云棠站立不住,大口大口地呕血。

段永玄扯住她的衣服,要开始抽她的内力。

而她跪在地上,抬头看着段永玄,嘴中流血,仍然笑说:“真正的武学宗师,应当常怀怜悯,还有一颗慈悲之心……可惜你没有,我也没有。你和我都会不得好死……”

程雪落打不开段永玄的剑气屏障。他僵立在屏障之外,武学境界似乎也要崩塌。

早先,锦瑟已经替云棠受了一剑。不过,段永玄当时没打算杀掉云棠,毕竟他还要趁云棠活着,抽取她的内力,因此那一剑并不足以致命。

锦瑟此时爬了过来,手中软剑如蛇,沾着蛊虫的血,撬开了段永玄的屏障。

段永玄垂头,睨视着锦瑟,低声问:“你也要来自寻死路?”

锦瑟冲他一笑:“死鬼,当初你哄我上你的床,要多温柔有多温柔。人家还去藏书阁给你偷来了好几本秘籍。你要杀我,我可没办法,谁叫我早就是你的人了。”

段永玄立剑在她眉心。

锦瑟猛拍地面,软剑沙沙作响,霎时又祭起一座五行八卦阵。

烟雾弥散时,锦瑟猛推了云棠一把:“你跑啊!快跑!”

云棠气若游丝:“为什么……”

锦瑟啐了一口:“你快滚!老娘欠你家的债,今天就用命来还!”

话音刚落,段永玄找到了阵眼——阵眼就是锦瑟本人。他毫无怜惜,一剑贯穿她的肺腑,她双手握住他的剑刃,他反而捅得更深。

“你真的没变啊,”锦瑟笑看他,“还是和当年一样,我让你别插这么深,你偏要插那么深……”

段永玄只说她:“你真下贱。”

“我当然比不上你的妻子了,”锦瑟笑中带泪,“我生在秦淮楼,我娘就是妓.女啊。你呢,当年骗我就算了,还和我互换庚帖……装作要娶我……你心肠太坏了吧……”

她在他的剑下咽气。

段永玄抽出剑时,卫凌风瞬移而来。

凉风拂面,段永玄左肩发热,右肩发冷,仿佛同时置身于寒冰和烈火之中。这种感觉,多年前,他也曾有过——那是他第一次和魔教老教主交手,亲身体会到了何为《无量神功》第八层。

段永玄说:“你这贱种,蛮有造化。”

卫凌风颔首:“承让。”

他们二人在山崖上对招,近旁树林抖动,仿佛山崩地裂。

程雪落扶起云棠,立刻喊来沈尧。

沈尧刚被砍烂了一只手,但他另一只手还是好的。当他摸完云棠的脉象,他大为惊诧,呼吸骤停:“云棠必须马上离开。我们渡江,去岛上找师叔!他们的医术比我强,他们肯定有办法!”

程雪落也催促道:“快走。”

沈尧背起云棠就跑:“我带你渡江!”

山崖已经断成两截,整个山头摇摇欲坠,而段永玄哪里能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他运起十二万分的剑力,从四面八方包抄卫凌风,再分神去捉云棠,怎料程雪落以暴涨的剑气挡过来——就连这个儿子都变强了。

破落的岩石山巅上,段永玄正在对战卫凌风、程雪落和段无痕三人。

第八层的无量神功实在难缠,卫凌风还学会了“寒光照铁衣”这一招。段永玄疲于应付,心浮气躁,再抬头时,只见沈尧背着云棠越跑越远。

这条路太长了。

血水浸透沈尧的衣服。

云棠问他:“兄长待你好吗?”

沈尧忙说:“好好好!”

云棠叮嘱道:“不要和他吵架了,你们要百年好合。”

沈尧疯狂点头:“一定一定!我和他一定缠缠绵绵相濡以沫百年好合!你也要长命百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还要谢谢你刚才不顾一切救了他!”

云棠叹气:“我只剩他一个亲人。”

沈尧带着她跳上一艘渡船:“你别讲话,省点力气!”

杀手宗门的那帮高手都赶来杀云棠,流光派和伽蓝派的弟子们也层出不穷。好在教内的诸位兄弟们都在保驾护航,沈尧才能撑起竹篙,泛舟渡江。

昏暗夜色中,柳青青砍死了几个追杀云棠的高手,顺势淌过江水,爬上船头。

柳青青横刀而立,出声问:“教主怎么样了?”

沈尧如实说:“很严重的内伤。”

他把竹篙交到柳青青的手中,又给了云棠一粒还魂丹。她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都遭受了重创,沈尧低声道:“我们渡江去找我师叔,我师叔可能有办法……”

云棠这时还能笑出来:“不行,我的脏器全坏了。我不太痛了。现在还能讲话,是因为回光返照。”

她望着高山阔水,还说:“我活不过今晚。”

“不会的!”沈尧斩钉截铁,“我们还有《灵素心法》,你要撑住……”

云棠歪了一下头:“《灵素心法》对我没用,我的筋骨和心肺已经溃烂,你何必费心?我冤杀过好人,手上有数不清的人命……江湖八大派的掌门,有六个死在我手里。”

“不怪你,”沈尧却说,“一报还一报,他们也杀了你的人。”

云棠扶住沈尧的肩膀:“送你一样东西。”

沈尧惊诧道:“什么?”

云棠小声说:“内功。”

想当年,云棠的父亲把内功传给女儿之后,当场爆体而亡。思及此,沈尧连连后退:“你不能爆体而亡……”

云棠点住沈尧的穴位,使他无法逃窜:“我给自己留一点,就不会爆体而亡。”

江面辽阔,柳青青还在撑船。她魂不守舍,没听清云棠和沈尧的对话。她只是在想,这一次“南伐云霄”的队伍中,几乎没有水性好的高手,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否则,那些人要是在觅江之上打起来,云棠的处境会更危险。

柳青青拼尽全力撑船。

而沈尧肩头发烫,正像收大礼一般,收着顶级高手的内力。云棠甚至告诉他:“楚开容寄过来一封信,收信人是卫凌风,但我偷看了……信上说,再过几个月,卫凌风就会把他的内力传给你,这是解决‘十年昙花’药效的唯一办法……”

沈尧顿时明白了云棠的意思。

十年昙花让一个人有了内功。但是,此人并没有真正练就内功,十年后便会暴毙而亡。不过,只要有一位高手愿意将自己修炼积累的功力传给此人,那么,服药之人就能捡回一条命。

这和《灵素心法》的道理相通。

“反正我快死了,不如换你一命。”云棠说。

“不用换……我自己选的路,”沈尧屏住呼吸,“我会一力承担……”

然而沈尧被点住了穴道,无法躲开。他禁不住微微发抖,只觉一阵功力充盈了丹田,双拳似有无尽绵力,夜间视物也更清晰。

沈尧无计可施,猛地大喊道:“柳青青!柳青青!快来救人!”

柳青青惊慌失措地跑过来了。她刚走近云棠,也被云棠点了穴道——云棠已经疲惫不堪,只能倚靠在柳青青身上,并把剩下的功力传给了柳青青。

柳青青泪如雨下,口齿不清道:“教主……”

无人回应她。

江岸的战局发生了变化。

段家长老和剑客们全都停了手,于是郑家也退离了争斗。只剩下江湖七大派和杀手宗门还在苦苦支撑。又因为东岚派的古琴被砸了,无法再压制常夜琴,常夜琴如入无人之境。众多魔教高手反败为胜,大肆屠戮,杀得江湖七大派嗷嗷叫苦。

而近旁那一座山崖坍塌,段永玄以一敌三,踩在嶙峋的岩石上,剑风暴烈而癫狂。

卫凌风收尽剑光,再返还给段永玄。程雪落又辅以“昭武十八式”,段无痕还用一道剑气屏障保住了程雪落——这几招打得段永玄疾步后退。

段永玄大声骂道:“你们两个孽畜,竟然合力弑父!”

程雪落攻势更猛,段无痕心乱如麻。

夜风中血气更浓,段无痕又发现,他和程雪落心思相通。段无痕一个眼神,程雪落已然会意。他们从没有一起练过剑,也不熟悉彼此的招式,可是二人的默契浑然天成,配合得毫无瑕疵。程雪落像是世间的另一个他。

他无法自控地记起母亲去世前所说的话。

她说:你们本该是一对好兄弟。

段无痕走神了。

趁此机会,段永玄当空翻身,操控万千之剑,劈向段无痕。

卫凌风带动掌风,聚拢星月之光,再化为烟尘,直接撞上段永玄。这一招比“寒光照铁衣”来得更迅猛,段永玄躲闪不及,侧目又见程筱的尸体被放置在不远处。程筱腰间挂着一枚玉佩,竟是他与她初见时……他所赠送的礼物。

段永玄心有所失。他练武成痴,力求武功天下第一,江湖英雄拜服。然而高处不胜寒,他已丧妻,倍感孤绝……世间万物皆可为剑,程筱也是一把剑,扎在他心上。

他跌跌撞撞,打了个趔趄。

卫凌风招招紧迫,程雪落横贯剑锋。段永玄向后栽倒,正好倒在段无痕的剑刃上——他被这个从小养到大的儿子一剑穿过了死穴。

段无痕神色惨然,骤然停手:“父亲!”

“我……”段永玄卧地不起,声息渐弱,“对不起你母亲……她心慈好善,吃斋多年,我却随意杀人,视人命如草芥……我得去找她,求个原谅……”

话音落罢,段永玄阖目,心脉停滞,命丧于此。

段无痕无法站立,跪在了段永玄的身侧。

无量神功第八层凝聚的烟雾终于消散了。江水无波无澜,月光凄惨泛白,众人只见段无痕跪地不起,程雪落满身血污。而卫凌风双手负后,遥望远处。

段家长老和剑客们相继围了过来。

战场上,许多人都停下了争斗。

程雪落看着失魂落魄的段无痕,又见段家众人窃窃私语。他忽然拔出段永玄身上的长剑,高声道:“我名为程雪落,和段无痕是孪生兄弟。当日在京城,弑君的人是我。今日在苗岭,弑父的人也是我。”

满场骇然。

有人当即喊道:“杀君弑父程雪落!”

众人接连谩骂:“杀君弑父程雪落!”

段无痕在京城挟持过天子,人尽皆知,毁誉参半。而现在,程雪落竟然顶替了段无痕,代他承受所有糟糕的恶名。

段家长老抓紧机会,连忙大声说:“程雪落!难怪当日在京城,你使出了魔教的昭武十八式,去对付谭百清! 你扮作我家少主,混入我段家门楣,犯下‘杀君弑父’的滔天大罪!罔顾人伦!其心可诛!”

长老气势磅礴,嗓音震耳欲聋。

但他骂得再凶,也没有动手去捉拿程雪落。

段无痕抬起头,与程雪落对视。

程雪落轻声道:“保重。”

他转身离去。

背影渐远。

“不打了,”段无痕抱起父亲的尸体,“我们回家。”

段永玄已死,段无痕就是新任家主。

长老和剑客们跪在段无痕面前,朝他磕头,齐声道:“谨遵家主之命。”

不远处,郑家主看着混乱不堪的江畔,吩咐道:“你们去解开渔民身上的点穴之术,给他们留点银子。我们也走吧。”

郑家的武士们喊道:“家主……”

郑家主直言不讳道:“我们本是为了秘籍而来。段永玄都死了,段无痕不打了,你们谁能斗得过卫凌风?”

武士们缄默不言。

“哎,这一次……”郑家主叹息,“竹篮打水一场空。”

郑家主暗想:要是谭百清和石刁柏还在,今日的局面不至于……

念头猛地刹住,郑家主又暗暗责骂道:谭百清和石刁柏都是恶棍!算了,为了稳固家业,还是多生几个孩子,多和达官贵人联姻吧。

他一边思考,一边走远。

段家与郑家都走了。

群龙无首,江湖七大派茫然失措。

只有东岚派的弟子们还在负隅顽抗。东岚派的弟子根本不擅长近战,失去了郑家长老的保护,他们这一群人就像是砧板上鱼肉,毫无反抗之力。

常夜琴朗声大笑,抓住了东岚派掌门,骂道:“你也配用七杀琴!”

东岚派掌门含恨道:“七杀琴是我们的镇派之宝!你爹娘偷走了七杀琴!你这无耻小偷的孽子,不必跟我废话!要杀就杀!”

常夜琴立刻挥剑,正要斩落,却被一阵风拦住了。

常夜琴皱眉,侧头去看,看见了卫凌风。

卫凌风嘱咐道:“把七杀琴还给他们。”

常夜琴破口大骂:“你说得轻巧!慷他人之慨,你算什么东西……”

卫凌风打断他的话:“七杀琴十分珍贵,也是东岚派第一任掌门的心血。”

常夜琴低头垂目,猛然发现卫凌风的左手食指上戴着一枚戒指——这是教主的掌教之戒!违背教主的命令,等同于叛教。

常夜琴一怔,心中怒火熄灭。他犹豫片刻,将七杀琴扔在了东岚派掌门的怀中。

东岚派掌门紧紧抱住七杀琴,顿时泪流满面,不住念道:“苍天有眼,苍天有眼,终于能告慰师父的在天之灵……”

东岚派弟子们也跪在掌门身边。众人热泪盈眶,哭成一团:“七杀琴回来了,恭喜掌门!恭喜掌门……”

至此,江湖七大派全都没了战意。杀手宗门难敌魔教高手,也在示弱之后撤退了。

江上风波渐止。

程雪落吃了卫凌风给他的止血丹,匆忙乘船渡江。他在江心处发现了一艘乌篷船。他一个箭步跃到船上,只见沈尧和柳青青都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面如土色。

而云棠倚在船头,唇边带血,神色宁静,仿佛在观赏山水之景。

“我快死了,”云棠轻声说,“程雪落,你抱我一下。”

程雪落跪坐于她身边,触及她的脉息,他浑身一震:“你的内功……”

云棠笑着说:“你要是在旁边,我就把内力给你了。我筋脉尽碎,体内溃烂,救不活了,《灵素心法》也没用 。”

程雪落只回答:“我不会让你死……”

她在他怀中轻轻喘息。须臾,她小声说:“山有木兮木有枝。”

程雪落抱她更紧:“荣幸之至。”

云棠看着他:“你的心意,始终和我一样吗?”

程雪落终于承认:“是的。”

她笑了:“我好开心。”又问: “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程雪落回答:“怕让你生厌。”

“多可笑啊,”云棠抚上他的脸,“我也是。我怕我说了,就会招你讨厌。”

她摸到他的唇角:“那天晚上,你吃了合欢散 ……”

“我一夜未眠,”他低着头,诚实诉说,“我一直在忍。”

云棠含笑:“你的品行真好,成天和我混在一起,也没被我带坏。”

她说:“还有……”

他附耳靠近。

她用最后的力气抬头,以求和他接吻。这是她第一次尝试亲吻,他也是第一次。

可惜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

片刻之后,云棠贴在程雪落的耳边说:“十八岁那年,我做过一个梦,梦见……我和你生了一个女儿。我知道那是一场梦……我只是说说罢了。”

程雪落没作声。

夜空岑静,星辉月明,天上好像落下几滴雨,水珠冰凉,落在云棠的脸上。这不是雨,这是程雪落的眼泪。

她从未见他哭过。

原来他也会流泪。

云棠轻声哄他:“别为我难过……我想过很多次,我会怎样死。现在比我预料的每一种死法,都好上太多了……”

程雪落心如死灰。

云棠的左手握着一支发簪。他们在凉州时,程雪落买来发簪,送给了她。而今,她说:“这支簪子,陪我下葬……请你把我火化……我做了太多坏事,良心泯灭,早就脏了……我不配留全尸,也不想有来世。”

说完这句话,她的呼吸更弱,微不可闻,双目也更涣散:“好像看见了爹和娘,他们都在等我。我要走了 ……”

程雪落哀求道:“别走。”他握着她的手:“云棠。”

她的手一点一点变冷,他的心一寸一寸下沉。

隔岸明烛似火,花灯辉煌,她死在上元节的这一夜。

“南伐云霄”之战终于落幕,江湖各大门派损失惨重。

云棠已死,火化下葬。

卫凌风闭门数日,拒不见客,教内众人跪在他的门前,乞求他接受教主之位。后来,连沈尧都过来敲他的门。沈尧喊他:“师兄……”

他道:“进来。”

卫凌风和沈尧共处多日,无人知道他们谈论了什么。

半个月之后,卫凌风不再回避,接见了众位城主、堂主和岛主,正式登临教主之位。沈尧被教内众人视作“福星”,只有他能劝住卫凌风。

沈尧有些颓废:“别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

澹台彻叹了一口气:“教主不好做,平日里十分繁忙。你有空时,不妨为你师兄分担一些。”

沈尧透露道:“师兄想让我做他的护法。”

“也是,”澹台彻点头,“我听闻,程雪落准备隐退,你师兄也同意了。”

沈尧忍不住问:“程雪落可还安好?”

澹台彻摇了摇头:“心病只能心药医,兴许一辈子都好不了。”他说话时,目光飘远,似乎记起了多年前一位友人。

沈尧并未察觉。他起身道:“快到辰时了,我得去师叔的药田,帮他们采药。”

澹台彻不解道:“这种小事,何必亲自动手?”

沈尧已经踏出门槛:“怎么说呢,我虽然已经是你们魔教……”

澹台彻挑眉。

沈尧改口道:“我虽然已经是……教内的一份子,但我自小养成的习惯,让我必须抽空去整理药草,否则我会很难受的。”说完,他跑远了。

如今,他已功力剧增,跻身一流高手之列,假以时日,定能修炼成一代宗师。

沈尧从前毫无内力,只因“十年昙花”而有了虚力。得到云家真传的内功之后,沈尧的筋脉完好无损,将那些功力彻底地吸纳收整了。

柳青青的境况,与他相同。

沈尧的心情很复杂。觅江一战,死了太多人,每当记起那天的惨状,他胸中都有一团郁气。

他停下脚步,调理呼吸。

清晨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沈尧背着竹篓,走向药田,远远望见几亩药田中……人影重重。

两位师叔坐在药田旁边,头顶搭了个凉棚。王师叔一边饮茶,一边感叹道:“在这里养老,甚好。没有规矩,也没有约束,还有一群人,帮着我们侍弄药草。”

何师叔没应,只冲远处喊道:“喂!穿绿衣服那人,你翻土要翻三遍!金根莲特别娇气!你不能偷懒啊!”

今天只有一个人穿了绿衣服——那就是常夜琴。

沈尧惊了。

常夜琴脾气火爆,还是副教主。他听了何师叔的话,竟然没生气,只说:“三遍就三遍,我又不是没力气。”

说完,他一锄头铲进土里。

为什么今天,药田里有这么多人?

原是因为,卫凌风来了。

卫凌风穿着一身白衣,左手食指上戴着掌教之戒,翩然不染尘埃地站在药田里。他右手拎着竹篓,正在弯腰采集草药。

沈尧狂奔过去:“师兄!”

卫凌风道:“阿尧?”

沈尧道:“师兄也亲自来采药?”

“今日有空闲,”卫凌风拔起一根玉首草,“我想给你做一顿药膳,稍作温补。”

沈尧搭住他的肩膀:“你疗毒疗得如何了?”

“已经化完了,”卫凌风如实说,“自从将无量神功练到第九层……”

沈尧惊叹:“你从第八层又升到了第九层?什么时候的事啊?”

“昨晚的事。”卫凌风道。

沈尧疑惑:“昨晚我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卫凌风颔首:“你睡着以后,我去庭院中散步……”

沈尧猛拍竹篓,夸赞道:“大师兄,你真强!晚上散个步,都能悟出奥义。”

话音未落,竹篓被沈尧拍成了烟灰。

卫凌风嘱咐道:“你内功陡增,定要勤于练武,以至收放自如。”

沈尧点头:“一定。”他也伸手去采药,指尖与卫凌风相碰。卫凌风握住他的手指,反复摩挲。而他单膝跪在地上,故意和卫凌风掌心相贴。

“师兄,”沈尧低声道,“无论前路如何,我会陪着你。”

繁盛茂密的草丛中,清香盈满肺腑。蓝天白云好日光,卫凌风的竹篓忽然罩了下来,罩在他和沈尧的头上。竹篾编织的细密帘幕圈紧他们二人,卫凌风凑近了亲吻沈尧的唇角。

“阿尧真懂事。”卫凌风夸奖道。

四周密不透风,暗如夜幕,还有无量神功第九层幻化的烟雾。沈尧被卫凌风日渐高深的强悍武功所震撼,猛然一把推开竹篓,重见日光。

烟色消散,附近众人都在辛苦地锄地、浇水、施肥、侍弄药草。

沈尧再去看卫凌风。卫凌风再喊他:“师弟。”

他重新握住卫凌风的手,应道:“师兄。”

天光清澈,他们的影子映在地面,交相重叠。沈尧低头又去采草,忽而诗兴大发,吟诗道:“药草千万叶……”

卫凌风回他:“不及相思结。”

沈尧接道:“与君惜良缘。”

卫凌风颔首:“同携此生愿。”

药草千万叶,不及相思结。与君惜良缘,同携此生愿。

(全文完,还有七篇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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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全员恶人。终于完结了,从2018年连载到2020年,谢谢还有小天使坚持看到结局(抱住你们)这本小说写得就像在考试一样,总觉得考试时间不够,还可以再修改修改内容,今天终于交卷了,真是谢天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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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我先把开头搬上来,等我写完了再替换(可以节省大家的晋江币)。总之谢谢你们! 爱你们!我超级喜欢这一本!因为经常想这里的人物想到发呆……很感激大家,抱紧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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