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9)(1 / 2)
寇翊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他...他又跟我说了许多我当前的处境,告诉我我死定了...我当时气极了,便指责他害死了旁人。可...我也不知为何,他突然捂着胸口倒地不起,样子很可怕...我一时慌张便跑了...
害死了谁?寇翊从她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问道。
他...他不是裴总督的遗...遗孤吗?我就问他...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寇翊心里狠狠一抖,道:什么遗孤?你如何确定?
这件事事关重大,裴郁离对他都只字未提,应当也不会透露给桃华知道。
裴郁离从大统领府安然无恙地出来,全陆域的人应当也会直接否定他是裴瑞独子的事实,只当他是在撒谎。
那桃华凭什么如此笃定?
我...桃华支支吾吾道,几年前,裴郁离曾有一次高烧不下,烧了一天一夜。那日本是他给小姐伴读的日子,却直接晕在了书桌旁...小姐担心,又不放心旁人,便让我去照顾...
我听他昏睡中一直叫着一个人,听了许久,才听出叫的是裴伯。
短短的几句话,寇翊却已然明白。
裴郁离当时的身份是裴管家之子,整个裴府,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唤一声裴伯的。
裴瑞是堂堂总督,府中其余裴姓人也都是总督亲眷。作为家奴,该唤老爷、少爷等等,却万不该唤一声伯伯。
再往下人身上去想,全府唯一一个冠了主家姓的,只有裴管家一人。作为裴管家之子,该唤他爹爹,也不该唤什么裴伯。
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回去告知了小姐...小姐却叫嘱咐我保密,叫我再也不要提起,也不要去查。桃华继续道。
李小姐果真对裴郁离袒护到了极点,就连这样天大的秘密都选择视而不见,只为了保全他。
可即便那件事没了后续,结合裴郁离在大统领府前自爆身份这一点,也很容易将两件事联想到一起。
桃华稍加思量,便确定了裴郁离并非胡言乱语,他真的是裴府遗留的独子,这样,才可以解释为他口中的裴伯就是裴管家。
寇翊的心中砰砰打起了鼓,说实话,多一个人知道这秘密,就更让他多了一份忧虑。
若这个秘密再也守不住,裴郁离卷入的可就不止是李家的案子,还有多年前裴总督通敌一案。
裴筠这个名字,连带着的,是杀身之罪。
而裴郁离以罪臣之子的身份求见卫大统领时,抱着的本就是必死之心。
这让寇翊甚至不知作何感想,歉疚的情绪在这半月内已经出现过太多次了,他只想将其掩盖下去。
这些虽扰乱了寇翊的心,但他知道,裴郁离痛不欲生的原因尚不在此。
你说他害死了旁人,是什么意思?
他...他冒用了裴管家幼子的身份,不就是...
桃华的话甚至没能说完,寇翊的双眼倏地睁大了。
裴管家本有幼子?寇翊整个身体前倾了出去,声音甚至有些隐隐的发抖。
桃华草木皆兵,又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答道:这这...这个我不知道,但是当初裴家行斩刑时,裴家那个独子是在行刑台上的...若、若...
话已至此,不必再说...
寇翊将那椅子把手捏得几乎要碎,再也坐不住,拔起青玉枝起身便走。
大人!大人!桃华连滚带爬地往前去,我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说!你放过我吧!
寇翊听不见她说什么,刚迈出一步,又猛地回头,问道:裴家行刑是哪日?裴府下人流放又是哪日?你可知道?
桃华当时年纪也小,哪里记得清这么多,哭哭啼啼地想了半晌,才道:我不记得,就记得那一日很热闹...好像,好像原本是个什么节日...
...寒食节。寇翊稍稍喘了一口气,不敢确定地接话道。
对、对!是寒食节!
寒食节,祭扫的节日。寇翊同周元巳一同去给母亲祭扫,回来的路上,被周元巳用绳子绑在了海边的礁石上。
那是裴府行刑的日子,也是裴郁离走上流放之路的日子。
怪不得寇翊对轰动一时的裴府之事丝毫不知,他正巧是在那一日后,便被范岳楼带入了天鲲,从此在海域生活。
所以,在海岸边救了他性命的那个孩童...就是裴郁离。
上次在赌船上寇翊试探过,却被裴郁离否定了。他为何否定?是有自己的缘由,还是说...他真的不记得?
寇翊满心的混乱,思绪只在这上面停留了一瞬,便又回到了方才桃华所说的:行刑台上有那裴府独子、裴郁离冒用了裴管家幼子的身份。
若真是如此,便是裴管家的幼子替裴郁离死在了行刑台上,这是导致他情绪激动甚至一心求死的原因吗?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寇翊的脑子里不断回想着裴郁离对他说过的所有过往。
他不敢随意揣测,可既定的事实居然能对裴郁离造成如此大的刺激,难不成...难不成这段痛苦的记忆...原本是被遗忘的?
这也就解释得通为何裴郁离不记得自己曾在海岸边救过寇翊的事。
大人!求求你放过我吧!桃华还在哭嚎。
寇翊本就熬得通红的双眼更红了几分,若是桃华的话唤起了这段往事,那么猝不及防的痛苦回忆对裴郁离来说无疑是凌迟。怎么...怎么可能受得了?
寇翊的心就像被扔进了油锅里在炸,每一滴油溅出来都是一道伤,他真的心痛至极。他没有任何再去对付桃华的精力,大步出了门,跨上马向着回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小北舵帮众见状并未追赶,而是退回去将那被木板钉得严丝合缝的小屋子又给关实了,顺带将桃华的哭泣声重新挡了回去。
寇翊脚步匆匆回到牢房门前的时候,裴郁离依旧毫无意识。
窦学医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张竹席铺在干草上,又在竹席上铺了一层雪白干净的褥子。裴郁离躺在那褥子上,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成了崭新的中衣。
我帮他清理了一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上过药了。窦学医正蹲在一边往瓷瓶中分装药物,听到身后牢门打开的声音,稍微顿了顿,又道,大夫本责,莫怪莫怪。
寇翊站在原地,哑着嗓子道:不会。
......窦学医回头对他看了一眼,并不问他查着了什么,只说,他能醒,放心。
寇翊点点头,蹲坐到窦学医的旁边,轻轻将手搭在了裴郁离的指尖上。
有什么要叮嘱的吗?他压下一切翻江倒海的顾虑,问道。
一日三餐只能喝白粥,别太烫,水也别喝太多,尽量不给他的胃增加负担。窦学医尽职尽责道,原本的胃药继续喝,出去后我再给他开滋补的方子。红瓶里的伤药往上腹部涂抹,白瓶里的伤药往其余的伤口上抹。记住了吧?
寇翊点了点头,又问:大约要恢复多久?
只要他醒了,就好了大半。窦学医道,他半月前胃出血后,大狱的人便给他喂了药,服用到昨日为止其实已经见好了,只是心绪不稳再度复发了而已,可复发的这次本是没有上一次外力击打下的胃伤严重的。
窦学医在这几个时辰里仔仔细细为他诊了一番才得出这番结论,这让寇翊终于稍稍放下了心。
你多同他说说话,自己的身体也顾好了。窦学医忍不住叹了口气,抓起地上的药箱放到腿上作势要走,要我做什么?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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