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杨誉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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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家祖上几代都是算命的,这首先就很令人起疑,可总归不能一棒子打死,虽然妖凤一族以算命为主,可未必算命之人就都是妖凤一族的。

义父和杨愗带着厚礼,假意提亲,实则是上巫家府中打探去,巫家再怎么说也是个大家族,义父在朝中也颇有脸面,如果不是有万全把握,绝不会做冲动的事。

义父说,妖凤一族行事,和旁人有所不同,这一族的女子,手掌心都有红痣,这红痣绝非守宫砂,而是生下就有的胎记,这也奇了,这一族之人,偏偏就个个都长着一模一样的胎记,除非剜肉削骨,否则这胎记断然不会消失,其次这一族的女子长相貌美,颇能诱惑人,有的女子甚至还会些功夫。

第一点还好,第二点我是完全没有概念的,这天底下貌美的女子太多了,那天晚上便见到一个。

父亲带着杨愗去巫府假意提亲,巫府倒是热情,到此还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我上府中各院打探,以我的身手,院内之人是不可能发现我的。

查探一番过后,却发现巫府极为冷清,义父坚持说巫府以前是有个女儿的,近几年来却闭门不出,巫府的意思是女孩家老是抛头露面的也不好,年纪大了,便该好好呆在家里准备嫁人,光巫家这套说辞,便加深了他们的嫌疑。

用于蛊惑君王的女子,大多会进行训练,或许她闭门不出,正是这个缘由。

可我探查了府中,除了丫鬟和巫府老爷的几个小妾,哪里有什么女儿,同样的情况,估计义父也想不通。

我没见到巫家的女儿,却阴差阳错见到了当今圣上,武宗皇帝朱厚照。

皇帝泡妓院,这种事情当真是闻所未闻,我常年都在杨府,不曾出来过,义父还没出来,我便先来妓院看个究竟,这朱厚照当真会玩,堂堂一个皇帝,穿了平民百姓的衣裳,却乘着华美的轿子,轿子一旁,另一个男人迎他下来,那个人,我猜便是刘瑾。

照义父所说,刘瑾是个奸猾小人,可如今见了,却是个面貌端正清秀之人,像极了那些长衫书生,人不可貌相,说的便是如此了。

我上了屋顶,却见到了一个女子,我坐在高处,她显然没看见我,倒是径自偷偷摸摸往前去了,想来怕是同道中人,却不知是哪家府中的刺客,今夜是来杀什么人,果真这世间这么多大奸大恶之人,都能在妓院遇到。

刺客杀人并不是容易的事,若是容易,我也不会到现在为止,还未染指过一条人命,义父心善,又读过圣贤书,绝不会随意杀人,这女子像个江湖人,今夜定然有人要亡命于此,我虽不喜欢管闲事,可是既然见到了,便要从她刀下救人,不想本来要叫住她,谁知她竟站不稳,跌进了房屋中去。

那间屋子,正是皇帝所在的。

看了太多杀手的故事,倒是令我忘了,这世间,成名刺客终究是少数,大多数的还是那些业务不精的。

若没有义父和师父的悉心指导,只怕如今我的身手,也只能如她一般。

她出来后,便来指责于我,这倒是就无从谈起了,可我见她,脑中便浮现出了义父所说的话,妖凤一族的女子,全是美貌之人,曾经我对女人的美貌是没什么概念的,每天所见之人,也不过就是一些丫鬟罢了,她们个个相貌平平,少有清秀的,可面前这个女子不同,那晚月色极好,她衣着虽不华贵,却不失气度,腰身纤细,冰肌玉骨,眼里颇有神韵,眉目之间小有英气,也算是别具一格。

这样的姑娘来当刺客,不知是可惜还是正好。

我也不戳穿她,就一言一语地聊着,除了义父,少有人能与我如此谈天,刺客因为职业的特殊性,寡言者居多,可寡言不代表话少,遇到投缘之人,自是滔滔不绝,说话犹如排山倒海之势,面前这女子便是如此。

既然都是刺客,本该认识一下,可不远处,义父和杨愗已经出来了,我便不能在此逗留,明明才认识片刻,可匆匆分别,心中竟是万分失落,今后再见,不知何年何月,刺客是不留名的,我告诉他,我叫李牧远。

李牧远是从前在书上看来的一个人,此人原是个教书先生,日子舒坦,胸无大志,谁知一日在给学生讲山川名胜时被问倒,那学生态度张狂,问:“先生又没亲身去看过,何以知道哪处风景宜人,哪出寸草不生?”对于这种学生,一顿板子就能解决,可这学生却恰恰戳中了李牧远的心中所想。

这学生所说不错,我今年二十又八,却仍囿于方寸之地,不见天下大好山川,更是不明圣贤书中真意,当天晚上,李牧远便收了行囊,拄着手杖,发誓要走遍这个世间的每个角落,看尽山河风光。

李牧远果真这么做了,还写了一本游记,记叙所见所闻,他四处为人传道授业,久而久之自然就名满天下了,后来有人请他去卫国入仕,却不想因直言进谏惹得主君不悦,最终还是不得好死。

李牧远的结局虽凄惨,可那踏遍万里路的志向却是我想要的,今生要报义父恩德,这等心愿已经不可能了,若有来世,我倒愿意做个李牧远那样的人。

而她告诉我,她叫李大仁,这定然不是她的真名,可我却很满意,至少天涯相见,互不留名这一点,我们多少达成了共识。

原以为之后便不会再见她了,可后来还是出了事,刘瑾没走,当晚还去了她投宿的客栈之中,派了几个身强体健的男子,连夜将她抬走了,可惜当时我与义父在一起,半步离开不得。

人是要去救的,但不是现在,我没想到的是,我所想竟被杨懋知晓了,我一心想着如何瞒义父,却忘了杨懋,他在这方面可谓极为敏感,若不是他过于嗜杀,我甚至认为他比我更有资格当一个刺客。

杨懋说:“皇帝陛下绑进宫的人千千万万,若是每个都去救,不知救到何时,我们各自有各自的归处,谁知那女子被绑进宫,可会又是另一番机缘?”

这番话,简直不像是会从杨懋口中说出的。

之后我便去了宫中救人,可这却成了我一生中最后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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