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 / 2)

加入书签

可惜,钟应不为所动,只是安静的看她。

哈里森.贝卢知道沈先生有多重视十弦琴,他更知道这张琴对于沈先生的意义。

然而,贝卢仍旧残忍的带走了它,让它与沈先生相隔万里,还编造了一个令人感动的故事,讲述给这些怀着敬意去到贝卢博物馆的留学生听

让他们相信,加害者和受害者的友谊!

一个小偷将自己偷来的赃物,小心保管在博物馆里欣赏,还编了一个故事自欺欺人,终于在死前幡然悔悟,选择物归原主。

比起周俊彤的激动,钟应显得异常平静,我不认为,这样的行为值得尊敬。

你!周俊彤气急败坏。

她似乎还要说些什么,驳斥钟应不知道哪里得来的错误印象。

忽然,主厅门外传来人群攒动的声音,博物馆走进来一列队伍。

为首的男人年余五十,精神奕奕,身穿舒适对襟长衫,一派大师风范,一看就知道是名声在外的古琴大师樊成云。

他左边是贝卢家族资产经理人马克.斯坦福,右边是清泠湖博物馆馆长,樊成云受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樊大师来了。周俊彤喜出望外,如遇救星。

她视线扫过钟应的琴箱,说道:你就算不信我,也该相信贝卢先生的好朋友樊成云先生。我这就去请他给你讲讲,这琴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钟应见她转身走向刚刚进馆的人群,鞋底砸出愤怒焦急的脚步声。

然后冲着为首的人说道:樊大师您好,我是清泠湖博物馆的文物修复师周俊彤,我以前在哈里森.贝卢博物馆工作,非常高兴能够见到您。

贝卢博物馆的修复师?樊成云似乎觉得稀奇,你这是跟着我们的文物归国了?

友善的问题,引得周围人欣喜的笑出声。

人往高处走的惯性,总让国内的人才选择海外条件更好的地方工作。

樊成云这一句话,不仅是问,更是夸奖。

周俊彤腼腆的笑了笑。

因为我在意大利学习文物修复,就是想为国家的文物保护工作做点儿贡献。能够和它们一起回国,得到馆长的认可,是我的荣幸。

而且,我在意大利的时候,特别喜欢那张十弦琴。您和贝卢先生是朋友,应该是这世上除了贝卢先生,最了解十弦琴的人。不知道今天我能不能有机会,听您说说这张琴的故事。

她说得落落大方,樊成云不置可否,神情总是宽容。

讲琴?他眉眼弯弯,笑容慈祥。

大师的视线悠然落在远处,抬手招了招,小应,快来。

钟应为自己刚才的一时冲动,感到后悔,心情就像惨遭告状的学生。

他提起琴箱,迎着周俊彤诧异的视线,面对周围同行者的好奇,施施然喊了一声

师父。

樊成云并未察觉周俊彤错愕的神情,也没发现钟应的异常沉默。

他欣然说道:正好,我的徒弟比我更了解这张琴,就由他来说吧。

第2章

也许周俊彤非常尴尬。

钟应想。

但他不过是想唤醒一位单纯的文物修复师,将可怜的受骗者从贝卢的谎言里拯救出来。

没想到,周俊彤还想叫师父评评理。

平时樊成云对他管束严格,不允许他随便讲述那些隐藏的真相。

毕竟,他们想做的事情,还需要更多人的认可。在这条道路上,结交朋友比树立敌人更稳妥。

幸好,周俊彤并没有再说什么。

她尴尬的站在队伍一侧,假装自己仅仅是需要一次关于十弦琴的专业讲解罢了,给了钟应一个侥幸逃脱师父责罚的机会。

钟应感谢她的窘迫,礼貌的提着琴箱,领着浩浩荡荡的参观队伍前行,默认无事发生。

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他和樊成云更懂这张琴。

他在展柜前站定,如同一位尽职尽责的解说,介绍道:

十弦琴,唐代斫制,取千年乌木,通体漆黑,鹿角调霜上生漆,制以十根冰弦,腹部刻有繁弦既抑,雅韵复扬字样,故名雅韵。它通身断纹似蛇鳞,琴尾断纹似梅花,是千年古琴中最为罕见的一种。

雅韵琴在民国之前的踪迹,暂时没有资料佐证。

直至1932年,琴家沈聆先生成立遗音雅社,携手民国音乐大家,为古琴、琵琶、二胡、编钟、筑琴谱曲,试图重现汉乐府古曲,这张十弦琴才在沈家、遗音雅社有了详细的记录。

1937年,遗音雅社首次公开演出,为抗战义演募捐,奏响乐府名篇。

四海皆赞遗音雅社鸣琴日,乐府佳篇复华光,至此,十弦雅韵沈静笃与遗音雅社声名远播,盛极一时。

他声音不疾不徐,时间介绍清晰无比,用词跟展板一般委婉标准。

然而,钟应顿了顿,才重新提起那段伤痛往事。

1942年,清泠湖沦陷,因遗音雅社拒绝给日本军官表演,沈先生被捕入狱,从此十弦琴连同其他古乐器,流失海外,不知所踪。

说完,他便话音一转,看向贝卢资产经理人。

我非常感谢斯坦福先生代表哈里森.贝卢归还此琴。如今雅韵归来,也算是弥补了沈先生生前遗憾。

只见斯坦福的翻译完美转达了钟应的意思,引得那位资深经理勾起笑意。

十弦琴一直是贝卢先生心头挚爱,沈先生更是他惦记多年的好朋友,我很高兴能够代替他来到这里。

斯坦福赞美道:而且,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听樊先生演奏曲子了。

樊成云哈哈笑道:我多年抚奏七弦古琴,并不是十弦琴最适合的演奏者。我的徒弟九岁谱曲登台,经验丰富,对十弦琴也更有研究。如果斯坦福先生不介意的话,就请由他来展现这张千年古琴的魅力。

大师话一出,别说斯坦福不信,就是听过大师无数次演奏的余馆长也不信。

您徒弟这么年轻,才学琴几年啊?樊大师,您就算谦虚,也不能在十弦琴面前谦虚。

樊成云笑意不减,说道:我在七弦古琴上绝不谦虚,但是琴多三弦愁煞人,我对十弦琴的研究,也就五六年。我徒弟三岁学十弦,如今十八岁,我说他在十弦琴弹奏上的经验比我丰富,绝对没有诓骗你。

那不行。

斯坦福听完翻译皱了皱眉,说道:贝卢先生临行前特地叮嘱我,除了您,谁也不能碰这张琴。

无论你说这位年轻人,经验如何丰富,我也会坚持履行贝卢先生交予的职责。

馆长神情为难的看向樊成云。

他肯定信任这位大师的话,偏偏斯坦福固执无比。

因为这项任性要求,古琴甚至没有经过文物鉴定,直接进入了展柜。

毕竟,贝卢先生不允许任何机器、任何射线去影响这张琴的品质,以至于余馆长也将希望寄托在樊成云身上,希望这位古琴大师能够准确判断这张琴的年代和状态。

这样吧樊成云理解斯坦福的坚持,他温和的扫过钟应手提的琴箱。

小应,带的秋思吗?

嗯。钟应点点头。

那就好。樊成云笑道,在我弹奏雅韵之前,先请诸位听听我徒弟的曲子。

博物馆特地留出来的演出场地,为的就是十弦琴千年遗音再现于世。

场馆内的参观者都聚拢过来,以为传闻中樊成云真的会亲自试弹古琴,纷纷都不肯走了。

然而,走上表演位置的,不是那位风姿优雅的大师,而是一位俊逸清秀的年轻人。

他从随身携带的琴箱之中,取出一张朴素古琴。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