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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楷。

林楷卷着被子缩了缩,把脸深埋进温软的被子里,意识慢慢模糊,又要睡过去。

林楷。

好像有人叫他,声音从很远的地方来。

林楷意识不清,听得见,但是始终不能睁开眼。

他迷迷糊糊感觉一只温热的手覆上他的额头,拨开他的头发,然后好像有人抵上了他的前额,翻箱倒柜把体温计给找出来塞到他胳膊底下。

林楷被凉得清醒了一下,听见江昀在他耳边低声问:不舒服吗?

林楷好像真的有点不舒服。

江昀碰着林楷,自言自语道:夹住,不要掉出来了,先别睡睡着,量完等等我给你倒点水。

嗯林楷下意识嗯了一声,努力睁开眼,没有听清楚,什么水,我没出水

别说荤话,应该发烧了。江昀无奈,他翻身下床,倒点儿盐水吧,出出汗,睡一晚上就好了。

不想喝林楷皱了皱眉,往被子里缩了缩,挡住自己的半张脸,盐水很恶心,喝了想吐

不可以。江昀在这种事上不太会松口,不想喝就去医院,打吊针,直接点。

我很久不生病了,我没发烧我睡一觉就好了林楷掀开被子就要把体温计拿出来,不想喝盐水。

江昀赶紧过来压住他,把体温计又给他塞好。

林楷不听,迷迷糊糊地动来动去。

别动!拿出来了就重新量。江昀沉声道,或者给你换个地方量,量哪儿你自己想想清楚。

林楷动作停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乖乖地夹着胳膊不动了。

很久不生病才容易烧夹五分钟,我去烧开水,等等过来看你,江昀披着衣服,听话,好好夹着,敢乱动没量到,等等就测肛温。

林楷闭着眼睛,脸烧得很红,气息滚烫,他喘了一下,声音有点哑:我我知道了,别别说。

江昀忙忙碌碌,再过来的时候林楷又闭上了眼睛,他端着盐水和药走过来,往床边柜上轻轻放下,然后去翻林楷的胳膊。

林楷抖了一下,把眼睛睁开了。

体温计。江昀说。

林楷在被子里摸索了一会儿,把体温计拿了出来。

三十八度。江昀叹了口气,扶林楷坐起来。

林楷坐不住,往他怀里拱,江昀就这样让他靠着,自觉给他当靠枕。

江昀把杯子递到他嘴边:先喝感冒冲剂,这个是早晚一包的,退烧药看你半夜还烧不烧吧,不烧就不给你喝了。

江昀看着他:还有以后尽量别去诊所了,不管是在茗州还是在h市,有那个时间早就在医院排上队了,总比小诊所正规。

林楷听话地喝了药,点了点头,问道:你明天回家吗?

江昀愣了下。

林楷慢慢地道:不回家看看阿姨吗?

江昀想起江妈妈抓着林楷肩膀一遍又一遍的怒吼,指甲深陷进肉里,又压抑又难以退却这种疼痛,深深扎进肉里去,像尖锐的鱼骨。

他一顿:过几天再回吧。

林楷睁着眼睛想了想,没有说话,他靠着江昀的胸口,隔着胸腔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轻轻笑了一下:那昀哥就再陪我一段时间吧

小年夜这天,江昀收好了行李,带着林楷一起回到老家去。

每年江妈妈都会到老家去过年,今年也不例外。

阴天,冷风阵阵,房子旁边就是一片光秃秃的小马路,临着马路的河里飘着几只大白鹅,一边仰头一边从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呼噜声。

你说江妈妈坐在门口的小椅子上,看着那群白鹅,问一旁的丈夫道,今年h市会不会很冷?

江爸不说话,站在旁边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的时候,白色烟雾很快就从身边散开。

他沉默许久,道:不知道。

应该很冷吧。江妈妈说,我前不久看了h市的天气,说再过几天就得暴雪了,也不知道小昀带的衣服穿着会不会觉得凉

江爸叹了口气。

他们知道今年江昀不回来了,这顿年夜饭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吃。

从前都是他们工作忙,把江昀一个人丢在家里,现在江昀大了,上次闹完之后也没有什么主动联系他们的迹象,感到冷清的又反倒变成了他们自己。

江妈妈看了许久,公司那边年后的项目都谈妥了吗?

如今江妈妈身体一直抱恙,江爸辞去了自己原本的工作,转到自家公司里和江妈妈一起,大部分要和对方谈的项目都是江爸爸出面。

嗯。江爸说,年后有个h市的项目,我去谈吧。

江妈妈听到是h市又愣神了很久,她点点头道:好。

她回头看了看马路的尽头,估摸着该来的人今年也许不会回来了,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吧,小年夜,总得安安心心吃顿饭。

他们正要往屋里走。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不轻不重的喇叭声。

他们回头,只见江昀和林楷从车上下来,江昀拉着林楷的手。

这是个和谐的画面,江妈妈愣了很久。

爸,妈。江昀说,我回来了。

出租车的司机开车离开了,江昀和林楷的身后是一片广阔的马路,尽头连接水和天,太阳藏在

阿姨。林楷裹了一条白色的围巾,和江妈妈对上视线之后,低头把脸往围巾里埋了埋,新新年快乐。

哎。江妈妈鼻子一酸,应道,都进屋吧。

小年夜在家里吃饭的不只是江昀的爸妈,还有和江昀有点儿血缘但喊不上名字的亲戚。

寒冷的天气,屋里一个锅子里炖着各式各样的食材,拼成了四格火锅,热气腾腾。

江昀是同性恋这件事情被林建民闹得很大,那些亲戚早就在背后嚼了很久的舌根,本来以为江昀估计跟家里断了,结果没想到今年过年他居然还回来。

更出乎意料的是,居然还带着他的那个男朋友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曾经在背后嚼舌根时说的话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提上来说,于是便有亲戚开始小心翼翼打探。

真没想到今年小昀还会回来过年一个亲戚尴尬地笑了笑,今年还把同学带回来了。

我是茗州人,当然得留在本地过年。江昀说,至于我同学

他顿了顿,从麻辣红油味那个火锅格子里夹了一筷子蟹柳出来,放到林楷的碗里去:他以后也都是茗州人了。

亲戚们面面相觑,看了看江爸和江妈妈的表情,大概火锅蒸腾的烟雾太大了,他们没能从两个人的脸上挖掘到什么。

也是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待在那儿。亲戚悄摸着看了一眼林楷。

从头至尾,林楷没有说过一句话。

面前有什么菜就吃什么菜,也不会伸长了胳膊越过盘子,安安静静,一尘不染。

江昀还是和之前一样,坐在林楷的旁边,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亲戚有聊得上来的话题,他就插一句和他们一起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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