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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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昱和方彦各自默契地忙了起来,时间到了周六,按照他们和周父的约定,是时候去看望周父了。

之前在百濮旅游,无意中捅破方家背后阴暗的勾当,方氏集团高层大换血,和方氏有密切关系的周氏也有太多事情需要重新考量,周昱被周父强行撵回去处理正事,老头子放话不处理完就别过来看他,所以期间只是电话联系。

这个下午他们预约好时间,周昱开车去家里接走方彦,就驱车前往私人疗养院。

没想到一进病房门,就看见周父面色蜡黄地瘫在床边,止不住地干呕,却什么也没呕出来,地上凌乱地躺着粥碗。

护工手脚麻利地收拾好卫生,把空间让出来给三人,周父才在头昏眼花中发现给他顺后背的人不是护工,而是自家亲儿子。

你怎么咳咳,今天来了?周父皱眉道。

周昱扶着他靠在床头上:我们约好周六来,您忘了?

周父明显地露出茫然的神色:今天周六了?

病倒的人确实会模糊时间概念,缠绵病榻,不知今夕何年。

曾几何时,在商场叱咤风云的周父是如何撑起一片天地,现在这幅模样,看着令人痛心。

周昱勉强笑道:是啊,我带彦彦来看您

方彦适时接过话头,安慰地握住周昱的手:周伯父,有些时间没见,还怪想您的。

周父慈祥地笑道:行,有你这句话,老头子就放心了。

刚刚那粥是不合您的胃口吗?做得太咸还是太油腻?方彦关切道。

周父:我也不知道怎么的,闻不得一点油腥味,刚刚那粥我一闻就干呕。你们也别急,我没什么大毛病,做完化疗总会有点副作用。

以往他都是算好时间,两周和儿子见面一次,挑在化疗副作用最轻的时间。

周父也是个脾气倔的人,不愿意让亲人看见自己苟延残喘的狼狈模样,但凡周昱不听他的话,表面和气内里固执的周父就要大发雷霆。

护工不停道歉,端来一碗新粥,一点油盐都没放,周昱亲自端着喂周父。

周父最开始还想自己来,手哆嗦得连勺子都拿不动,最终叹气。

病倒好几年,逐渐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再不甘也只能接受。

每次一来看望周父,周昱的心就沉重得像是坠了一块巨石:爸,我喂您。

慢慢地喂完半碗粥,周父摆摆手表示吃不下了。今天周父副作用反应强烈,还很虚弱,也不适合坐轮椅出去溜达,于是周昱和方彦就在病房里陪着周父聊聊天。

心理上的疾病或许还有治愈的可能,可是已经转移扩散到淋巴的胃癌晚期已经无力回天。

上辈子周昱没遇见方家这场意外,按照两周一次的规律来见一个打起精神假装轻松的周父,直到周父离世。

周昱想见他也只有趁老头子睡着时才能偷偷看一眼,被发现了可就有的闹。

周昱忍着心里的痛苦和周父聊天,天色已经晚了,周父瞅了眼窗外,准备把两人轰回家。

周昱却和方彦商量了一下:我今晚打算留下来陪陪我爸。

好,我陪你,方彦迟疑了一下,可是伯父会答应吗?

我明早预约了脑部CT,复查一下上次头部受伤有没有后遗症,你帮我说说话,我爸不会冲你说重话。周昱无奈道。

方彦点点头:我知道了,昱哥,你也别太难过,今晚好好休息,保重自己才是保重伯父。

果然周昱提出今晚要留下时,周父当即就瞪起眼睛,方彦从中斡旋,好不容易才让周父勉强同意。

周昱和方彦坐在病床前,仔仔细细地给周父按摩了一个多小时,把他躺得浮肿的四肢都照顾到了。

周父精神劲头不足,很快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周昱和方彦这才起身,悄悄地来到陪护病房,简单洗漱后换上一次性睡衣。

周昱用毛巾擦干头发,转头一看方彦抱着毛巾正看向周昱发呆。

周昱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怎么了?

方彦眼神放空地呢喃道:总觉得这样的场景好像在梦里见过。

周昱一愣,忽然想起这间病房就是上辈子,周父去世前,周昱待的那一间。

灯光与月光幽幽地落在地板上,泛起冰冷的光泽。

梦里,周昱沉声道,你还记得具体是什么梦吗?

方彦蹙眉想了想:不记得了。

周昱拧眉。

上辈子好像镜花水月一场梦,周昱离奇地重生回到过去,有时候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怀疑之前种种只是场噩梦。

可是如果方彦也带着上辈子的回忆

周昱更希望他没有。

方彦上辈子在那样的绝望中离世,记不得总比记得好。

你还有过这样类似的感觉吗?比如看到一些事一些人,好像上辈子也经历过遇见过?周昱问。

方彦漆黑的眼睛里蒙上一层迷雾似的:没有吧

当晚他们睡着后,方彦做了一个梦。

梦里周昱的眼底布满红血丝,医务人员把客观到冰冷的事实摆在他面前,告诉他:周先生快要不行了,请您签一下病危通知书。

他跟在周昱身后透过小玻璃窗看周父奄奄一息地埋在各种仪器里,像皮裹着几根凌乱的骨头,没有生气。

方彦难得强硬地把周昱带进病房休息,他自觉没有资格用自己做理由,句句都抬出周父,把周昱劝着躺下休息,自己则轻手轻脚地离开病房,继续去守着周父。

反正他失眠是惯例,睡眠对他而言可有可无。

方彦骨子里是个有些冷漠的人,周父或死或生,他都不会太在意,他更在意魂不守舍的周昱。

方彦看见梦境中的自己叹了口气,拿出两本结婚证,同时打开放在大腿上端详。

照片上,赫然是周昱和方彦。

方彦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但又好像说不上来,似乎心里也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他们是已婚夫夫。

梦境中的方彦抬起指尖想要轻轻抚过照片上周昱的脸庞,代表周父心跳的仪器骤然滴了一声,曲线彻底抹平成直线。

方彦匆忙地收好结婚证,起身正好看见跌撞跑来的周昱,刚想张嘴,声音已经不由自主地哽住了。

方彦以为这就是最悲惨的时刻,没想到更难以想象的苦痛正向他碾来。

周昱车祸身亡,方彦彻底崩溃。

上天好像在开玩笑,方彦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在窒息的泥沼中被无数双黑色的手拖拽着往下溺亡。

他把所有亲人无论真情假意的问候全都关在心门外,他把自己封锁进仅存的那点美好温存的记忆里,他在浑浑噩噩间将两根试管投进焚炉,他在永夜里期待死亡的降临。

最后那一天,他看着阴沉的小雨,把半边脸埋在带着消毒水气息的枕头上,枕边放着红灿灿的结婚证,静默地在梦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梦外,方彦大汗淋漓地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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