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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当是极其悲痛的,那张速来精致清冷的脸面上,终于有了裂痕。
仙人颤抖的伸出指尖,划过那张已经沾了不少血的眉目,在薄唇上驻留。
都道薄唇情薄,周峰虽是生着薄唇,却深情厚义,可见那些凡间俗语,根本当不得真。
那在此之前,他说了那么多的违心话,也不知道周峰这个傻子有没有当真。
玄柘捂住周峰的伤口,像是想用这种方法为他止一下血,可是作用明显不大,他是仙人又如何,怎么照顾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他抱起了周峰的尸体,用的力气虽然很轻很轻,却比木石剑重,比天下重,重的他都快要直不起腰,干脆就垂着头同周峰额头相抵。
喃喃自语,不知道在嘟囔什么,又或者说,大家其实都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却心照不宣的装聋作哑,不散露出丁点儿动静,因为那是仙人的誓言。
我带你走,带你回草原去,劈开天道中,揪出来藏纳其中的蝇营狗苟。
只要,只要你能原谅我。
小周,不要离开我。
他垂下头,留恋的在那张苍白的唇上印下一吻,之前向来温暖又柔软。
如今虽然已经冰凉,可玄柘觉得,万古时光都可以付之于这一吻。
第51章 天道(一)
破而后立
过往之境,当真是宛如镜花水月,过去周峰深陷其中觉得痛苦难耐,悲怆郁结于心,可倘若以一个旁观人的角度去看待的话,这些悲欢离合也没有什么,不过是画本子里,最寻常不过的痴心错付。
笑主人公太傻,笑他太过于薄情。
周峰在他自己身死的那一刻,就干脆利落被过往之境所排斥,因而也没能看见,玄柘悲痛欲绝的那一幕。
不过就算看到也没什么,毕竟,迟来的情深比草贱。
回想这一生,孤寂时多,欣喜时少,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全都和玄柘有关,也算可悲。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又阴曹地府走了一遭儿,但重活一世,细细想来,还是受玄柘恩惠多,或者悲苦难耐或者欣喜欢乐,他人生中的每一幕玄柘都不曾缺席。
其实换位思考,周峰也能理解玄柘,因为想要寻求飞升才屈尊坠入小世界。
自己不过是他名义上的救命恩人而已,哪怕玄柘不被人救,自己挣扎个几天也能好个完全。
小世界里飞升无非就是,凝聚信仰之力,再诛杀邪魔,凝一界之力来冲击天道屏障。
自己不过是最好的梯。
想必,依照之前自己的那个性子,哪怕玄柘对他无意,只要能当一当他向上攀爬的梯也是极其好的。
不过是得偿所愿,求仁得仁,他真的了无遗憾。
周峰自打从过往之境出来,就落在了婆娑的沙漠里头,从哪里进来自然就从哪里出来。
小世界里过完了一生,大世界里也才过了一柱香,黄粱人生,不外如是。
他出去的时候,颜如玉和玄柘还在打架,仙人是灰头土脸的狼狈,颜如玉身上也挂了彩。
倘若玄柘不手下留情,如何能和颜如玉打成五五开?
俩人看见周峰出来,同时停了手,玄柘面沉似水,仿佛受尽了欺负,脸色一会红一会白,站在一旁默不作声,摆出一个委屈样子。
看来颜如玉是大获全胜,他潇洒至极,喜又上眉梢。
师弟,你可算出来了。颜如玉一袭青衣,兴冲冲的赶过去,折扇尽显无穷风流,还是之前那番骚包样子,与过去一般无二。
周峰细细打量了他一眼,像是要看清这个,已经许久未见的人。好久不见。
过去的周峰是过去的周峰,那些人那些事,他只是一个曾经的旁观者。
重活一世,别人欠他的,他不会要,他欠别人的,却一定会还。
和颜如玉的师兄弟情是和曾经周峰的,他继承不来,但颜如玉的挡刀之恩,他不能不记着,就是得找个机会再还回去。
颜如玉愣在原地,看着周峰有些冷淡的眉目,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心。你现在在修无情道?
算是吧。周峰其实也无所谓有情无情,只是他如今心绪集中于刀,没有放心思在旁的上面。
你知道了曾经?玄柘脸色实在苍白,捏着袖子立在一旁,磕磕绊绊的总算问出这句话。
周峰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默然片刻才回。显然是。
你可曾怪我?玄柘贪恋的看着周峰的面容,不肯错过分毫,恨不得把等待的这些年,全都补够。
说实话,我已经不太是曾经的那个周峰了,他是他,我是我,我完全有新的自己的人生。
周峰可能觉得这有些令人难以理解,又补充。我走马观花以旁观者的角度看过这些故事,自己却没有切身体会,所以对你,我没什么怨怪。
不过就算是当事人,应当也不会怪你,毕竟是求仁得仁。
周峰尝试着去理解那个小世界里的自己,一腔孤勇爱人,得失不论。
是了,周峰求仁得仁,怎会怪他。
玄柘心里又燃起希望,几乎可以说是迫切的看着周峰的眼睛,试图从里边分辨出来一些什么自己所期待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几乎把所有的重量放在了这一句话上面,但声音又轻的很。那你还喜欢我吗?
颜如玉脸色有些发青,一挥袖子想要打断。在这说什么喜不喜欢的酸话,你离我师弟远点儿。
我这条命,还有师兄又重现于世,应当是你救的。周峰答非所问,他不是傻子,小世界里的自己执迷情爱,分辨不出来什么。
可当自己置身事外的时候,就会发现,一切都扑朔迷离起来。
玄柘没道理性情大变,也没必要非要刺自己一剑,除非迫不得已吧。
玄柘漆黑的瞳仁仿佛被水洗过,有些湿漉漉,他轻轻的嗯了一声。我跟天道有一赌约,现在还不能说。
哦。不能说便不能强人所难。
小世界里的命又不是真的失去,大世界里寻找某刀你也助我良多。
玄柘的心沉到谷底,开始没由来的发慌,周峰怎么会这样说,倘若倘若一切真的可以相互抵消,他们不用算得如此清楚。
这是我欠你的。玄柘有些酸涩的道。
不,你并不欠我。倘若我不是周峰,对你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为了追寻大道,你做的很对。取物而已,更何况,你也都已经做了补偿。
周峰义正言辞,讲的也是道理,可让玄柘听起来,整个人都像掉进了无底洞。
他想要挽回,想要牵住周峰的衣角,或者是捂住周峰的嘴巴,让他不要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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