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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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平儿袭人一番话,鸳鸯听在耳中,早在腹内酿成一股气性,如今忽见紫鹃如此说来,直如得了甘露一般,暗想:紫鹃这蹄子果然不错,素日我竟小看了她!

一面想,她一面仰起头,神色沉沉,一双明眸却是清亮如星:“这有什么难为的?一辈子不嫁男人,又能怎么样?乐得干净呢!休说这个,就是一死,又怎么着,自来人有生有死的,谁个逃得过?”

袭人与平儿忙啐道:“没得说这些做什么?”又说紫鹃:“你也是,信口胡言,什么生啊死的,这好端端的说着话,倒提这些个。”

紫鹃看了鸳鸯两眼,见她神色沉凝,便也不接口,只笑道:“我年纪小,未必知道许多道理,只一件却还明白的——这一生一世,虽是做奴婢的,却也是个人,要没个如意的,断不能平白被玷辱了去!”

这话一出口,鸳鸯只觉入了心坎,原本还有些犹疑的,这时忽然渐渐定下,正待说话,忽见她嫂子从东面儿走了过来,远远着就招呼了,又笑道:“哪里都没找到,姑娘原是跑了这里来!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袭人三个只做不知道,忙又让座儿,有意拦一拦。谁知鸳鸯她嫂子却是欢喜太过,上赶着要说,鸳鸯一不做二不休,提着性子就骂了一通,将她打发了,气却消不了,犹自骂了一回,平儿三人细细劝了他一回,才算罢了。

这时又问袭人如何来,引得宝玉出来,五人说了两句,又引鸳鸯到怡红院里坐了一回,尽情说了一番体己话,且不细说。

只那边邢夫人又寻了凤姐儿,问了鸳鸯的父母等事,谁知却等来鸳鸯嫂子回话,道是:“不中用,他倒骂了我一场。”且抱怨了袭人紫鹃两个,将事儿回了。

邢夫人听了一回,也无计可施,只得吃了饭回去,晚间告诉了贾赦。他先要提了金彩上来,谁知他已是病重将死,老婆子又是个聋子,自也不必说。后头也只得唤了金文翔来,一通喝命且不细说。

只那边凤姐儿眼见着邢夫人去了,就懒懒躺了回去,偏这时候旺儿过来回话,道:“奶奶,那金老爷处着实打探明白了。”

凤姐瞧一眼他,也不十分用心思量,只道:“你说说看。”

旺儿立在下头,躬身低头着,说出一番话来:

“奶奶也知道,前头他女儿金哥那一件事。过后,他自家也后悔了,倒跟那王守备家的结了阴亲,算是全了女儿的心愿。也为着这个,两家倒渐渐有些走动,虽不比不得一般的姻亲,也比旁人家亲近了些。

谁知,这一出却得罪了那李衙内,他为着求娶金哥闹得沸沸扬扬,后头人没了,白讨了个晦气,后头又是这么着,竟心里气不过,有心发作。

要是没事儿,他且想寻出事来。偏这时候金家下面的佃户与人争水,与邻村的打起来,那边竟死了两个人。那也是有些家底的,吵嚷着到了衙门里告状。李衙内知道后,就使了人,将罪名栽在金家身上,说是金老爷指使打死了人。这才闹大了。”

这原是常有的事,现今虽将近年下,稻麦收成了的时候,却是要修葺水道,预备来年的。又是农闲的时候,也是好发打斗的。

凤姐虽不知这些庄稼的事,却是知道争水之类的事体,本就好发的。那金家又有家财,无缘无故的,这当家人打死两个农户做什么?

因此,她细想了想,就道:“也罢。你拿了二爷的帖子,告诉那边衙门一声,将这事完了。旧年他送了银钱过来,我虽办了事,到底没个好结果,如今既然有这个,也不消他们怎么着,就算抵偿了。”

旺儿听说,垂头答应了,又道:“奶奶还有旁的吩咐没有?”

凤姐伸出手指头揉了揉额头,斜眼瞟着他,半晌才道:“那赵姨娘、环哥儿两处,究竟搜出什么没有?前儿,你只说他们一概如常,没什么动静。这两日,也还这么着?”

旺儿忙道:“那赵姨娘处已是趁她出去,着实搜检了一番。可那里原就一处小屋,没什么物什,竟没搜检出什么来。不过是些细软盘缠,衣裳穿戴一类的。环哥儿还没到能出门的日子,一应都在院中,东西又多,人也多,一时也不好下手。”

这个凤姐早已想到的,也不诧异,只道:“赵姨娘旧年住的屋子,可使人搜检了?”

旺儿忙陪笑道:“如何不去,早两日就过去了。那里箱笼一概空荡荡的,或是带到庵堂里去了的,或是忙中被人偷了去的,竟没一点儿了。剩下几件摆设,也都记在账上的,也没出奇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陪笑道:“我听奶奶的话,怕是还担心那赵姨娘做法?”这个却是他早猜着的,这时候搜检完了,才敢问出。

凤姐看一眼他,道:“你是想说,如今她身在庵堂里,又离着远,行动有人盯着,必不能做什么的罢。我自然知道。可现今不能,往后呢?你使人仔细盯着,这下贱坯子,断不能放松了!”

她这两句话,旺儿也没得旁话可劝,自家细想想,也着实有理。何况,他们一家子,原是凤姐的陪嫁,一概依仗凤姐的势,才能有个体面的,想起上半年魇魔法那一阵,他也有些心惊肉跳的,不免将这两月有些懈怠的心,又紧了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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