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0)(2 / 2)
我怎么舍得这么漂亮的眼睛死去呢?他喟叹道,我救你一命,按道修的说法,你该舍身报我了吧。
现在,做我弟子,同不同意?
他摁着生死不知的程陨之的脑袋点了点,替他梳开额前凌乱的鬓发,高兴地说:你答应了!真好。
众人看那红衣魔修像抱小孩子般,将那年轻道修的身体抗抱在肩膀上,转身离去。
走前,他在遥远的空中,回头望了一眼。
望见那更年长些的道修目不转睛盯着他怀中的人,缓缓从口中呼出冰冷的气。
他大口大口吸着弥漫的红雾,迟钝地发现哪里不对,低下头去。
打开内视,发现多处经脉受损,内脏出血。
已经愤怒到这种程度,有什么用呢?
之之,你
你等等我。
迷雾老祖怀里揣着新出炉的弟子,心情大好。
他落在自己的宫殿门前,将人交给管事,吩咐他们,这就是他的徒弟,未来的主事人。
管事接过程陨之瘫软的身体,全然无视他满身鲜红的凄惨模样,点头应是。
迷雾老祖一边往前走,一边笑道:让人给我拿两坛酒,等小徒醒了,让他喝点庆祝庆祝。
管事应是,将程陨之运到空置的殿中。
见人依旧是半死不活的模样,管事心想,容易触老祖霉头,要知道,老祖爱干净,能带着人走这么长一段,已然是极其看重了。
他吩咐了几个下人,拿来一套和迷雾老祖穿着相仿的外衣,等程陨之醒后,让他穿上。
下人应下,问管事:需要给他上药吗?
管事一愣,他们一同回头看去,正好看见血缓缓渗出,从程陨之后脑勺和七窍处流淌,慢慢染红了床铺。
管事当机立断:救。老祖肯定是这么想的,你去拿千年老参来。
众人离开,无数轻薄的浅红幔帐飘落,将床中人一点点掩映而起。
俞子帧差点就疯了。
那日,他看着程陨之被带走,就算看魔修当街吃人他都面不改色,这下连手都握不住剑,重重砸落地面。
同时砸落的还有他的膝盖。
那是他那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啊
他沉默地、无言地绝望,当视线触及地面孤零零残留的血迹时,更是一阵模糊,不由自主地大口呼吸。
现在被人打成重伤,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恐怕也断了骨头,伤了五脏六腑。
之之何时受过这么大的苦!
高大的道修不由自主弓下腰去,双眼模糊,直到清澈的水落在地面上,才将他砸醒。
下雨了。
尚未散去的众人不敢上前安慰他,生怕被失去理智的道修一剑砍了。
他们前后踌躇万分,却看见雨丝从天上落下,将干燥的地面打湿成小圆点般密集的波纹。
迷雾城很少下雨,或许是被红雾挡在了外头,众人生活这么久,都是晴天。
他们抬起手来,接住清澈的雨水,有种不知世事的恍惚之感。
红雾挡不住的雨,那自然大得不得了。
没过多久,众人就如同鸟兽散开,留下道修孤零零一个人跪倒在场上,双手支撑着地面。
那摊血,很快就被冲刷干净。
俞子帧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他做下了一个决定,要进入城主府,把他的小师弟偷出来,哪怕可能会被迷雾老祖当场格杀,又或者被无数魔修围剿而死。
鬼蜮大门,被人悍然撕开,露出空荡荡一片虚无的窟窿。
顾宴面无表情穿过鬼蜮之门,沿着鬼蜮通天道慢慢往下走,雪白的衣袖宛若长空飞鸟,落在鬼蜮之中,就是一道刺眼的光。
鬼蜮和现世时间流速不同,就算是大乘期的修士,也有些难以适应。
他闻到了程陨之的气味。
是清淡的草木气息,伴随着那一点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在鬼蜮十八城中的某一城内,隐隐约约,若有若无。
这天上来的仙君低头,神剑在他手中愤怒地嗡鸣。
顾宴冷硬道:你也闻到了,是不是。
只有受伤了、流血了,他心爱的未过门的徒弟才会大量散发出自己的气味,才能被他捕捉到一星半点。
时间紧迫。
他半点不怠慢,朝着某个特定的方向踏空而去。
脚下,群鬼冒头,魔烟笼罩,荒芜干涸的大地上,长出一簇簇漆黑的不祥草,被众魔采集,放置入自己口中,贪婪咀嚼。
若有人来看,定会被这数以万计的群魔大军吓至昏厥。
他很快便找到了那座城市,被砖红的屏障隔开外界,看不见半分城内人的行动轨迹。
是鬼蜮十八城之一,迷雾城。
在这片大地上,顾宴的修为也会被压制,因此,要速战速决。
正想着,便听见鬼蜮深处传来嘶哑难听的声音,低笑道:原来是仙君大驾。
顾宴平静道:我来找个人。
那鬼声笑了笑,幻化出一只遮天蔽日的石手,往空中通天道之上,被撕裂的鬼蜮大门指去。
那这又是什么?
仙君挥开袖子,并不听他念经,自顾自落下解咒,将迷雾城的屏障削弱三分之一。
鬼蜮深处的声音果然被激怒了,桀桀笑着,冒出它状似石雕的本体,朝着仙君走来。
这次是你先撕毁契约的!
东南西北中,一共冒出五个庞大的身影。
正是分管不同地域的五大鬼王!
顾宴仰头,看那浓郁的黑雾遮天蔽日,在他头顶聚集,竟是要将大名鼎鼎的截阿仙君永远困在鬼蜮,不得脱身!
即刻,顾宴便被魔气淹没!
程陨之在床上抽搐了一下,被人惊恐地按住腿,扭头叫道:动了动了,人醒了!
管事急匆匆走过来,撑开程陨之眼皮,叹了口气。
也算是保住了性命,只不过根骨损伤,以后恐难在修道上有所精进呸!什么修道!
入了迷雾老祖门下,怎么说都该修魔了!
他又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程陨之的眼白,又扒拉他的舌头,瞅了好几眼,道:气弱体虚,流了太多血,接下来得静养,不然这身修为都被废。
下人小心翼翼道:他肋骨好像断了。
管事:小伤,你去拿瓶药。
下人领命疾走,管事将垂落的幔帐挂好,又取了一只香炉,往里面点了支静心凝神的香。
是老祖最喜欢的香,送来给他用,想必这新徒弟的分量还不轻。
满城的红雾,竟然半点不入这座殿。
又一转头,看见红衣的魔修无声无息落在他身后,眼珠往下,正打量自己的新徒弟。
似乎是看见了满意的地方,他浅浅笑开,坐在床边,怜惜地抚摸程陨之的长发,它们被清洗过,现在还算干净。
老祖:洗过了?
管事立定,垂首道:只用了清洁的法术。
老祖又摸了两把,忽然觉得,这头长发也是不错的宝物。
他轻飘飘地说道:我刚抓住了一个小贼,似乎和他有些关系。竟是胆大包天闯入我府,将下人打昏,叫嚣着带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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