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各自的告别(2 / 2)
疫医没有什么东西要准备的,他也想不到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毕竟他只是个学者,对于严寒的冰川,他实在没有太多的了解。
他问了问附近的船医,查询到了她的位置,然后走入被士兵保护的区域,疫医左绕右绕,然后停下了脚步。
一旁的门虚掩着,其中有着熟悉的气息,疫医推开门,只见两个倒霉鬼被绑成粽子一样躺在病床上。
是伯劳与海博德,他们两个精神疲惫,半梦半醒着,一旁摆满了弗洛伦德药剂,能看到地面上已经散落了几支空药剂。
关上门,疫医看到了挡在自己身前的家伙。
“你来这里做什么,疫医?”
漆黑的枪口顶在眼前,蓝翡翠单手举起手枪,警惕地看着来访的疫医。
她恢复的还算不错,虽然手臂还不能动,但她还是固执地出来,做自己能做的事,蓝翡翠发现了鬼祟的疫医,对其警告道。
“来这里……做个告别。”
疫医实话实说,到了现在,他暂时没有什么对这些人出手的理由,抬起空荡荡的双手,以示友好。
蓝翡翠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让他去吧,蓝翡翠。”
洛伦佐站在疫医的后方,眼底燃烧着淡淡的灰白。
他一直跟着疫医,令其保持在自己的视野之中,在权能·加百列的加持下,洛伦佐能掌控整艘晨辉挺进号,也可以瞬息间穿梭在别人的躯体上,却解决任何有可能发生的意外。
但唯独疫医不同,疫医是个棘手的家伙,洛伦佐必须让他处于自己本体的监视下。
疫医回过头,冲洛伦佐微笑,只是这笑容被面具挡上,什么也看不到。
他走到了走廊的尽头,然后推开舱门,室内很是温暖,然后便看到又一个指向自己的枪口。
“我说你们都是这么警惕吗?”
疫医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坐在了病床的另一边,在此期间枪口一直紧盯着他,一刻也不松懈。
“你来做什么?疫医。”
塞琉拉起被子,靠在墙壁上,举着手枪。
她哈着热气,感冒真不是件好事,更不要说还在侵蚀影响的情况下,只感觉自己的胃液翻涌,想吐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很冷,但又觉得燥热。
“来告别,当然别误会,我不是来与你告别的。”
疫医的躯体开始了剧烈的蠕动,塞琉紧张极了,她可清楚疫医身体出现这种变化时,意味着什么,她几乎要扣动扳机,可疫医在这时摘下了面具,露出了猩红的脸庞。
他眼神平静地看着塞琉,和那双窥探人心的蓝色眼眸对视在了一起。
洛伦佐向来讨厌与塞琉对视,在那眼瞳的注视下,他什么都瞒不过塞琉,这就像与生俱来的天赋一样,她能从一个人的眼中,轻易地感受到藏在心里的情绪。
疫医似乎真的没有恶意,他平静且温柔地注视着,短暂的恐慌后,塞琉也意识到,这一切或许都是在洛伦佐的默许下进行着,以他的权能·加百列,他不可能不注意到这些。
塞琉不再说些什么,继续举着枪,等待着疫医的反应。
只见他的胸口开始隆起,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排异了出来,布满粘液的一角金属露出,随后金属变得越来越大,乃至整体都被排出。
保险箱被放置在了疫医的双膝之上,表面鲜血淋漓,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目睹整个过程的塞琉几乎要吐了出来,可疫医的眼里没有丝毫的嫌恶,而是满眼地温柔,他轻轻地抚摸着金属的表面,上面还残留着疫医身体的温度。
“再见了啊,老朋友,你不该和我一起迷失在这里的。”
疫医轻语着,再度伸出手,刺入脖颈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他取出了一把带血的钥匙,插入保险箱中,转动钥匙柄,将其开启。
“把它们取出来吧,塞琉。”
疫医说道,他没有戴手套,双手沾满鲜血与粘液。
塞琉强忍着内心的嫌恶,警惕地将手伸进保险箱的黑暗之中,她不清楚这里头有什么东西,多半可能是某些恶心的血肉,还是说其它类似的东西?
总之面对疫医这种家伙,往恶心人的地方想就对了。
手指触摸到了什么,方方正正的,塞琉抚摸了一下,表面有些粗糙,她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满脸的意外。
是笔记,一本又一本的笔记,它们的表面有着不同程度的磨损,能以此判断出这些笔记被写于不同的时间,从书脊与封面上能看出疫医对它们保养的很好,而这便是疫医一直保护在身体里的东西。
“这……是什么?”
塞琉捧起这些笔记,她试着翻开它,只见第一页上写着作者的名字与时间。
查尔斯·达尔文。
在名字的下方是一排时间,日期大约是一百年前。
“我的笔记,我的知识,我多年以来对于真理的……探索。”
疫医发出令人胆寒笑声,他就像一个在深夜里袭来的恶魔,向着未睡的女孩发出邀约。
“我希望你能把这些东西带回英尔维格,至于交给谁,我倒无所谓,只要它能继续存在下去就好。”
锋利的指甲缓缓地落在塞琉的脸颊上,轻柔地划过,然后离去。
“为什么是我?”
塞琉抱起这些沉重的笔记,上面沾染满了岁月的气息。
“因为你或许是最有可能活下去的人,在这满载疯子的大船上,唯独你代表着应当幸存的凡人。”
疫医恋恋不舍地看着这些笔记,几欲伸手抢夺,但最后还是收了回来,这些笔记不应该跟着他一同离去,它们应该被流传下去,这是一个学者得以永生的办法。
只有这样查尔斯·达尔文的名字才会永远地流传下去,疫医将以此骄傲地向世人证明,他才是真正得到真理的人。
塞琉大概是明白了疫医的意思,因此她觉得怀里的笔记变得无比沉重,眼前这个猩红的家伙不再是个怪物,在这里、在这个短暂的瞬间里,他只是个希望自己的知识能流传下去的学者。
“有名字吗?如果把这些东西编写出来,它需要一个名字。”
塞琉轻拂过书皮的表面,上面有的只是疫医的名字,以及写下笔记的日期,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标准,或许塞琉是这么多年以来,除了疫医以外,第一个触摸到这笔记的人。
疫医思考了一下,他想起了这一切的开端,故事的开始,脸上不由地露出笑容。
“《进化论》。”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名字。”
“我一位朋友为我命名的。”
疫医起身,卸下了这些笔记,他只觉得身体一阵轻松,仿佛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束缚他了,他将完全自由地进行这最后的旅程。
不再多说什么,他转身离去,用尽全力地关上这沉重的舱门,和过去的一切做出了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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