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2 / 2)
你退下。皇帝冷冷道。
张望德如释重负:喏。
皇帝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离开的张望德,在听到轻微的关门声后,他闭上眼睛,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而后陷入了沉思。
景淮带走废太子,究竟想要干什么?
皇帝思考没多久后就开始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心中疑云渐起,最终变成浓浓一团盘踞在心头,让他感到十分不安,就好像那团浓云之后,是一把利剑,能够刺穿他的心脏的利剑。
影十六。皇帝最终停了下来,转身对着空旷的书房大厅喊道。
一个穿着黑色劲衣的护卫不知从何处出现,站在皇帝身侧,而后单膝跪地。
这是由离国皇室培养,独听令于皇帝的影卫,类似于死士。影十六是新一批影卫的影卫长。
陛下,有何吩咐。
影十六声音如平板一般没有任何情绪。他的右手撑在地上,他的手腕,自衣袖中延伸出一根黑色的线,像突出的筋一样爬在他的手臂之上。
这是蛊毒,也是当今皇帝掌控这些影卫的手段之一。
皇帝转身坐在御书房的椅子上,双手搭在扶手上,道:朕命你潜入晋安公府,打探景淮带走废太子究竟有何目的。
影十六沉默地听完皇帝的吩咐,最后拱手道:臣遵旨。
说完,影十六又隐没在了黑暗中,诡异迅速,让人无从看出他是如何离开的。他的武功高强到了如此地步,这让皇帝稍稍安了点心。
毕竟,影卫身上生死蛊的生蛊掌控在他的手上。死蛊离不开生蛊,背叛者轻则蛊毒噬心半生疯癫,重则直接丧命。皇帝掌握着操控生死蛊的办法。
皇帝也只相信生死蛊。
年关将至,离国上下喜庆的氛围稍稍冲散了些冬末的寒冷。
容时的病熬过了最凶险的鬼门关,之后都慢慢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将养了小半月,容时身体已经无碍,可以四处走动,只是大病初愈,气色仍旧不大好。好在他精神不错,人也长得俊俏,衬着大红灯笼的喜庆,也多少有了点将要过年的感觉。
这日,花闻灯替他诊了脉,嘱咐道:之后,可以多走动走动,松乏一下筋骨,不过天冷,得注意保暖。
容时一一应下。
景淮坐在一边,闲无事般看着窗外的风景。他正等着花闻灯看完病,与他下一盘棋,聊作消遣。
他因为当选了神使,近日都要去朱雀神殿为祭神大典演练。祭神大典疏忽不得,教导皇子读书的事,景淮便暂时委托了他的好友,卫瑜。
卫瑜出身诗书世家,博学多才,在上京颇负盛名,托他代课,还算可以与皇帝交代。
景淮没了夫子这一项差事,空出些时间,便来此处同他的师兄花闻灯闲玩,也是来讨个清静。
容时虽在应和着花闻灯,却总把眼睛往景淮那处瞟。
景淮人生得风流俊秀,眉眼却冷淡,目光挑动间总给人一种轻视傲物的感觉,仿佛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但他素来又是温文有礼的,面上总带着三分笑,很招人喜欢。
容时正偷看时,恰巧景淮转过头,于是他便与景淮浅淡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容时立刻垂下了视线,不敢再看。
他的耳朵却灵敏地捕捉到了两声轻笑。容时头垂得更低了一些。
花闻灯转头:我觉得你最近挺闲?
景淮道:偷得两日闲罢了。
你最近不是得了几个美人,怎么不去喊他们作陪?
容时又往景淮那边瞥了一眼。
他知道这一桩事。
近来,坊间传言晋安公府的世子有断袖分桃之好,偏爱貌美纤瘦的小少年,于是就有不少投机取巧之辈变着法儿的给景淮房里送人。景淮头疼不过,严令府中侍卫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统统拦住。
想起这些人,景淮语气淡淡地评价道:空有一副皮囊,算什么美人。
花闻灯摇了摇头,并不发表审美上的意见。况且他本就是随口一提,转眼便揭过了这茬,与景淮闲话别的。
过了半晌,花闻灯收拾停当,便欲与景淮接着下上次没下完的棋。
景淮颔首,然后对引竹道:把棋摆出来吧。
哎。引竹应了一声,即刻去拿收好的棋盘和装棋子的棋罐。他摆好棋盘,准备再次去捧棋罐的时候,发现装黑棋的玉罐已然不在原地。
引竹诧异地抬头,便看见了旁边的容时。
我帮你一起。容时抱着装黑棋的玉罐,对引竹道。
引竹道:哦,好。但你得仔细些,别摔了。光这罐子就够买你好多回了。
容时点了点头,然后双臂抱着玉罐,走到景淮身边将它轻轻放下。
景淮定定瞧了容时一会,然后对花闻灯笑道:你看,这就已经开始伺候人了,不亏吧?
花闻灯摇头,不是很理解:为了这点可有可无的伺候,反把他当祖宗似的供起来伺候着,当真不亏?
景淮笑了起来,道:当然是不亏的。你什么时候见我吃过亏?
花闻灯哑然无语,实在不懂他这位半路入门的师弟在想什么。
容时沉默地听着,目不斜视,只专心做自己的事。他从棋罐里取出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
景淮也看向容时,见他在摆棋子,眉目低敛着,一举一动无不合心意,便与花闻灯道:世上诸事,遂心最难得。我年幼之时过得最是遂心,可惜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就再没能遂心过。
花闻灯了解一些景淮身上发生过的事,不免感叹一回。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指着容时问道:你是说,他遂了你的心?
容时正想着景淮身上曾发生过什么事,听到花闻灯的话后,摆棋子的手微微一顿。
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
须臾,只听景淮含笑道:遂心如意。
容时继续摆棋子。
引竹把棋罐放下后,方才又回去把原来装棋的盒子复位,回来时就看见容时手里捏着枚黑子往棋盘上放,便急忙道:哎,别乱摆棋子。
说着引竹便上前想把棋盘上的棋子放回罐子里,景淮伸出手臂拦住了他,道:他摆的是对的,让他摆吧。
花闻灯一听,注意力回到棋盘上。此时棋盘上已经错落着摆了好些棋子,黑白交替,纵横交错。
乍一看,有些熟悉。似乎就是前日他和景淮下棋下到最后的残局。
花闻灯感到十分惊讶,他按住耐心接着往下看。
少年苍白的手,夹着乌黑或莹白的棋子,在棋盘上起起落落。
好了。容时放下最后一枚棋子,收回了手。
片刻之间,屋子里什么声音也没有。容时抬起头,眼风以此掠过景淮和花闻灯。他们二人谁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也没有要下棋的意思。
花闻灯震惊之后回过神,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棋盘,果真棋子落位一个不差。
下棋懂谱之人,复盘一把残局不难,他和景淮都可以做到,但容时却只是一个不足十二岁的少年。
你会下棋?花闻灯问容时。
容时摇了摇头:不会。
花闻灯又问:不会下棋,那你是如何记得一盘棋所有棋子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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