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0)(1 / 2)
该杀的是我你该杀了我的凤嘉木在兄长膝头流泪低语。
没有他,凤灵疏不用做命替,两家人都不会无辜枉死。
比起这些人,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个,却活到了最后。
凤灵疏怀抱着他,轻轻揩去凤嘉木脸上脏污的泪水,同以前最后那段相依为命的时光里,他擦去弟弟脸上浮灰的动作没有什么不同。
你又有什么错呢?他温柔地说道,你只是从凤骊的肚皮里生出来罢了。
诚然她做这些事确是为了你,你纵是当中最无辜的一个,也是最该死的一个。凤灵疏将弟弟的脸擦干净了,将他抱进怀里,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背,但不该由我来杀你。
反而,凤灵疏嘴唇贴着他的耳垂低低地说,你应该将我杀了。
凤嘉木手心一烫,是凤鸣的刀柄被凤灵疏塞进了他的手里。
他被烫了一个哆嗦,几乎是下意识丢开了刀拒绝道:不!
卷了刃的弯刀落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响。
凤灵疏依旧贴在他耳边,用一种梦呓般的语调蛊惑道:你爹娘杀了我全家,所以我杀了他们,是为了报仇;现在你也该将我杀了,给你爹娘报仇。
两行泪又从凤嘉木的眼眶中淌了出来,他疯了一般摇头,不住重复道:不要!我不要!
凤嘉木毕竟是个被娇惯着长大的小少爷,发生这样的事,第一反应依旧是躲进大人怀里。
他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凤灵疏了。
无论是好的、坏的,他都只剩下这个哥哥了。
你必须杀了我。凤灵疏语调轻柔,态度却十分坚定。
凤鸣又被重新放进凤嘉木的手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不要我不要
凤嘉木边哭边狠狠摇头,凤灵疏握着他的手,将凤鸣一毫一厘向自己心口送去。
昔日弱不禁风的兄长此时爆发出的力量连凤嘉木都拗他不过,骨瘦如柴的手指硌得他手背一阵钝痛。
凤鸣刀尖抵在绣着凤纹的衣袍上,凤灵疏继续低吟道:你我命格相通,唇亡齿寒。
没有我作为你的命替,你独自一人又能活多久呢?
凤嘉木依旧在呢喃拒绝,却听噗地一声细响,凤鸣已扎入凤灵疏的心口。
凤嘉木一时有些呆了,腕上力道一松,又被凤灵疏按着往里狠狠送了一截,直没刀柄。
凤鸣长约一尺四寸,这样送至刀柄,凤灵疏心口已被捅了个对穿,即使是练气期修士生还希望也极其渺茫。
弯刀已被砍卷了刃,此时卷起的刀刃竟似是血槽一般,从里面汩汩淌血。
凤嘉木好似已经吓傻了,握着刀柄一动不动,只瞪着眼睛瞧人。
凤灵疏面色煞白,大口大口吐血,血落在凤凰台暗红的衣袍上,几乎看不清。
他低低笑起来,面上回光返照般显出一种极其餍足的神色:如此这般你我二人,也算是,罪有应得
不同于他们从物件上看到的那些影像,在凤灵疏亲自引领他们看的、这些原来真正发生过的记忆中,似乎能同时让人感受到记忆主人当时的心情。
薛羽觉得自己的心口仿佛也被人捅了一刀,有种几近窒息的错觉。
但这种窒息中又夹杂着一种恶意的快活。
凤灵疏死死盯着弟弟的双眸,仿佛要将自己最后的样子深深印刻进弟弟的脑海里。
永不遗忘、永不原谅。
但是嘉木不愧是凤凰台千百年来最优秀的俊才。他们身旁这个全须全尾,干净俊秀的凤灵疏轻声说道。
凤灵疏再次睁眼,发现自己竟回到了幼时与凤嘉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昔日嚣张霸道的小少爷此时却乖巧谦卑地依偎在他身旁,糯糯叫他哥哥的样子,就像只摇尾乞怜的狗。
凤灵疏只怔愣了一瞬便笑了起来。
他的弟弟,他优柔寡断的弟弟啊,果然无论何时都学不会长大。
凤灵疏与他血契相连,自然认得出他并不是重生了,这里只是一个幻境。
凤嘉木竟造出了这样一个幻境,并在幻境里不断操纵时间,一遍又一遍地回溯过去。
第一次回溯,凤嘉木妄图讨好他,对他做出补偿,以望凤灵疏态度软化下来,不对凤凰台出手。
但当凤嘉木看到凤凰山庄那几十具焦黑尸体时,就知道自己失败了。
第二次回溯,凤嘉木得知凤灵疏软化不来,便只好将他软禁起来,吃喝都由自己照顾。
却发现被软禁在室内的凤灵疏不知用何种方法,又与暗处那些凤凰台的死对头联络。
第三次回溯,凤嘉木只觉万事错误在己,若他不是个天之骄子,自己父母也不会给他找个命替,便在出生时就自毁根基,从此连普通凡人都不如。
自此凤凰台无碍,他与凤灵疏此生从未见过一面。
可此时的凤嘉木却从这一次次回溯中生出了某种执念,他无法做到与凤灵疏此生不见、两不相干。
第四次回溯时,他只想一开始便用一口乳牙将凤灵疏咬死拉倒,凤灵疏死了,就不会再有另一个人令他愚蠢至此。
然而血已入喉,凤嘉木却下不去手。
他们唇齿相依,血脉相连,是这世上比父母亲缘还要更亲近一层的关系。
凤嘉木不想放手,也放不开。
至此以后凤嘉木便有些癫狂了,他回溯时间没有章法,也毫无目的,只为享受途中与凤灵疏吃喝玩乐的过程,一有灾祸的苗头就跳转时间。
而凤灵疏虽带着记忆,却不知为何,也配着弟弟演虚假的温情戏,好似也是非常满足。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故意留下那些破绽,又引着我们去找?庄尤谨慎问道。
那并不是破绽,而是我留给自己的战利品。凤灵疏双眸中闪动着某种恶意的光,他想要拯救所有人却失败的痛苦样子,无论看上多少次都让我无比舒心。
薛羽全身笼上一层寒意,他想起他们看到的第一段记忆。
记忆的最后凤灵疏颤抖着想要搭上凤嘉木的肩膀,那种颤抖他并不是因为悲痛得难以自已,而是看到凤嘉木如此痛苦,他太高兴、兴奋了
只能勉力压抑住自己,免得笑声溢出来。
至于又为什么给你们看凤灵疏突然大笑起来,我这愚蠢的弟弟这样为我痴迷的丑态,难道不应该邀请更多人来欣赏吗?
他的笑声状似癫狂,好像在这样多次的轮回中,不仅是凤嘉木,连他也早就疯了。
不断向前的记忆突然停顿一下,随后又如同烟雾般散去一些,他们又回到凤灵疏的院落里。
那些雾气不知为何并没有散完,将满园春色影影绰绰地遮掩着,叫人看不真切。
原来是这样。
一道声音凭空出现在院落里,只见凤嘉木站在月洞门中,他们几个的对话不知听了多少过去。
凤灵疏亲昵又温柔地说道:嘉木,你回来了呀。
原来你是这样厌恶我吗?凤嘉木面露空茫神色,喃喃说道,原来是这样啊原来你这样恨我啊
他孤零零站在远处,雾气缭缭绕绕,只觉得年轻人身躯十分单薄。
大好天光忽地晦暗,雾气好像突然稀薄许多,星月光辉模糊映在后头。
满院的桃花杏花海棠花似乎是预感到什么,从枝头扑簌簌落下,落在地面上像是铺了满地的雪。
凤灵疏亦是有所感,抬起头冲凤嘉木循循道:嘉木,你怎么了,不是说好咱们要永远在一起吗?
这回连薛羽都察觉到不对,整个幻境不稳定地震动起来,天穹蓦地豁开好大一个口子,露出一片漆黑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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