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和亲文书(2 / 2)
她强行憋着疼痛,下意识的抬眸观望,则见那暗淡的光影摇曳之中,那满身的素袍儒雅的蓝烨煜,正静立在她身边,那双深黑的瞳孔,正满目深沉甚至凝重的望她。
一时,思涵再度皱眉,唇瓣却勾唇了一抹讽笑。
每番自己极是狼狈之际,皆会被这蓝烨煜看个正着,也不知是这蓝烨煜神机妙算,还是这命运故意捉弄,非得要让这蓝烨煜来时时察觉她最是脆弱狼狈的一面。
“出去!”她强行按捺心绪,颤颤抖抖的字眼从牙关里挤出。
奈何蓝烨煜并无离去,仅是稍稍叹息一声,随即放了手中的灯笼,弯身而下,而后长臂一伸,抱她入怀。
瞬时,一股淡淡的兰香撞入鼻间,清浅得当,无端醒神。
思涵强行抑制发颤发抖的身形,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则是半晌后,所有的心绪与情绪似是骤然崩塌,随即眼睛骤然止不住的酸涩,一股股温热的东西从脸颊滑过,不止是汗还是泪。
她将头深埋在蓝烨煜怀里,强行忍耐疼痛与崩溃,待得片刻,她才颤抖嘶哑的问:“我颜思涵,为了护我东陵基业,护我幼帝,我放弃一切,斗后妃,斗皇嗣,斗臣子,斗灾患,我积极的处理一切国之政事,处理一切灾患之难,我日日兢兢业业,废寝忘食,我一心一意为东陵着想,为幼帝着想,我从不曾考虑过自己,从不曾为自己着想,可到了如今,朝中政事,邻国压迫,深仇满骨,已让我不得解脱,但如今,竟是连我唯一的至亲,也扬言不想再见我。”
说着,嘶哑嘲讽的大笑,有些讽刺,有些抽噎,“蓝烨煜,你说,你说我所做的这一切,可是错了?我拥我幼帝坐上那皇位,可是错了?又或者,自始至终,我都该放弃这东陵基业,领我幼帝一道隐居深山,再不过问世事?”
这话一出,无人应答。
待得周遭气氛沉寂半晌后,蓝烨煜才抱着她缓缓起身,略微踉跄的缓步朝前,待得将思涵安放在榻上后,他才幽远无波的道:“长公主,做得并无错。”
是吗?
思涵自嘲而笑,身形微微一侧,背对着蓝烨煜而蜷缩,手指,依旧紧紧的抵在心口,满心的揪痛,犹如长剑扎入一般,疼痛剧烈,不得解脱。
她并未立即言话,待默了片刻,才颤声而道:“今夜,让摄政王看笑话了。你且出去吧,今夜之事,务必守口如瓶,不得外传。”
颤抖断续的话,虚弱至极。
蓝烨煜并未言话,仅是稍稍伸手扳过思涵,随即在她嘴边递来一枚丹药,眼见思涵双目紧闭,并不张嘴,他指尖蓦地用力,强行掰开的思涵的嘴,强行让她将丹药吞了下去。
待得一切完毕,他才幽远沉寂的道:“长公主将皇上看得太重,便会伤得太重。长公主此生,并非为皇上而活,想必先帝再世的话,定也是最为希望,长公主能护住东陵江山,一世安好。是以,长公主最该放于心上的,不该是皇上,而是,这东陵江山。倘若长公主能护好东陵江山,甚至能让东陵开元盛世,倘若又能为先帝报得血海之仇的话,先帝与先后甚至先太子,也该欣慰瞑目了。是以,长公主该重视的,从来,都不该是幼帝。身为皇族之人,便该为皇族,为国效力,只要东陵好了,血仇得报了,长公主此生,便也该无事挂记了。”
冗长幽远的一席话,犹如定心丸一般,幽幽晃晃之间,便突然让躁动崩溃的心突然变得稍稍平缓了下来。
整个过程,思涵一言不发,双目紧闭。
待得片刻,蓝烨煜再度出声而道:“长公主睡吧,睡一觉起来,一切便好了。而悟慧方丈的茶,望长公主莫要懈怠,长公主的心疾,已是,越发严重了。”
这话一落,他不再言话,也并未起身离开。
思涵眉头紧蹙,兀自沉默,浑浑噩噩之中,竟也逐渐的睡了过去。
接下来几日,不知为何,身子极是虚弱,稍稍走动几步,便略微气喘。
她面色发着白,精神全然不佳,蓝烨煜强行不让她早朝,而是由他与展文翼主持大局。
不知为何,又或许是身子着实精神不济之故,对蓝烨煜此举,也未太大的异议与反对,毕竟,心神不好,也无力去反驳什么,只是,又因展文翼也在主持大局,加之松太傅又突然回归朝堂,是以,心底也终归是有些放心。
大抵是,知晓她这次生病严重的起因,是以,每番下朝,展文翼皆会前来凤栖宫探望于她,随即便前往幼帝寝殿,极是用心教导,只是对待幼帝的态度,却略微强硬几许,甚至每日授课后,他皆会在夜色临近时才出宫离去。
而蓝烨煜此人,则与松太傅一道留守御书房处理朝政,极为难得的兢兢业业。
只是每番处理完朝政,他皆会来凤栖宫探望,时而,看看思涵是否饮悟慧方丈的茶,时而,则在她殿中用她的笔墨绘画,时而,则差人将悦儿送入宫中相聚,时而,则推她出殿,于御花园内闲适观花。
这场病,对思涵来说,生得突然,生得莫名,只是不得不说,这几日的闲暇无波,是她从道行山上下来后的所有日子中,过得最为闲适清平的了。
且也正是这段日子,她与蓝烨煜之间,却似是无端的有些默契,便是双双不言话,也能,平和幽远,闲暇自若。
没了最初的抗拒与鄙夷,更无最初的恶狠相对,如今的二人之间,更多的是幽远与平和。
只是每番之际,眼见蓝烨煜那极是温润儒雅的神情与面容,思涵心底,也会浮出半缕疑虑,待得几日过后,身子骨也稍稍恢复了几成,甚至已能稍稍行动自如之际,她神色一深,满目幽远沉寂的朝那不远处坐着的蓝烨煜落去,低沉而问:“这几日,摄政王为何要帮本宫?”
这话一出,他修长指尖上的茶盏微微一顿,则是片刻,才平缓无波的道:“长公主,并非恶人。”
他这话,无疑是跑偏,让人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待得思涵眉头一蹙,正要再问,他已是朝她勾唇而笑,“长公主今日身子骨看似略微硬朗了,是以,明日早朝,长公主也可自行主持大局了。”
思涵微微一怔,淡漠点头,待正要继续言话时,他则突然提议,许久不曾与思涵对弈过了,趁着此番闲暇,对弈几局。
思涵的话终归是噎在了喉咙,并未言道而出,仅是凝他半晌,点了头。
日子极为难得的平静如水,如水平和。
待得翌日一早,思涵早起上朝,朝臣恭顺服帖,有礼积极,本该心生欣悦,只奈何,朝事刚过一半,殿门外则突然传来百里加急的信笺,待得思涵差人呈上,才见那信笺,是装在龙凤纹路且通体大红的锦盒里的,且那满是金红交加的信笺上,并非任何家国政事,而是,一封来自东陵的和亲文书。 然而文书内的字迹,龙飞凤舞,大气磅礴,墨字之中,厚重干练,字词委婉,然而那墨字右下方的大红印章,则是东陵帝王的玉玺印。
今,东陵长公主颜思涵,秀外慧中,温良敦厚,秉性端淑,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朕闻之甚悦,兹特意指婚东宫,择日和亲完婚,钦此。
和亲完婚。
鲜黑浓重的几字,瞬时刺激了思涵的瞳孔撄。
一时之间,连带心底深处,都骤然波澜壮阔,起伏不息。
那东陵的老皇帝,竟是指名道姓的要她颜思涵和亲?又或者,前些日子还拒婚被禁的东方殇,终归还是无声的打赢了这场仗,使得那东陵老皇帝妥协了偿?
思绪翻转,嘈杂起伏。
则是片刻,思涵瞳孔一缩,指尖一紧,瞬时之中,手中的龙凤文书顿时被她强行捏成了一团。
眼见她脸色不对,在朝群臣纷纷变了脸色,各个面面相觑之间,脸色微紧微愕,并未言话。
一时,周遭气氛顿时沉寂了下来,鸦雀无声,厚重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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