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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亲王府给她捎来的书圣消息,她必须把握住这机会。

沈砚冰坐在窗边看着外面。

依旧是那身单薄的睡衣,她感受不到温度,也触摸不到雪花。

黎明月落笔间看见那格格不入的幽灵,下意识地觉得冰冷,后知后觉对方不是有血有肉的真人。

不需要保暖,也不需要心疼。

她朝自己合起的拳头哈了口气,热气氤氲。

沈砚冰站在游廊,看着花园雪中的红梅,天地空旷,人间寥远。

她不觉得无聊,这段时光如水匆匆而过,于她流逝的速度并不契合现实。

一眨眼是白日雪,一眨眼是夜里灯。

她见到黎明月向父皇献上手迹祝福,见到她在皇帝乐呵的笑声中被应允进入国子监。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后宫的嫔妃们见到昭月公主也要毕恭毕敬,她在太后宫中待的时间越来越久,在皇后殿内停留的时间仅在礼数要求的范围内。

偶尔有没眼色的人试图挑起两人争斗,却都在昭月公主主动的退让中失败。

皇后笑眯眼:昭月向来是本宫的好女儿。

众人纷纷称是。

春天快结束了,沈砚冰认真地打量着御花园里的一支花,摸不着更摘不下,只能到这跟前欣赏着。

天水阁的宫女奇怪昭月公主最近总是往外走,时不时去御花园里散步。

沈砚冰也奇怪,你最近不忙了?

黎明月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到那枝丫的粉色花瓣上,雀鸟从这枝丫轻快地跳到了另一边。

花很美。她说。

语毕,她向前,想要将它折下,手搭上了那细枝,随后又垂了下来。

沈砚冰看着她。

昭月公主看向她,倏然一笑:在枝头才是最美的吧。

那只雀鸟又跳回了这朵粉色前,叽喳地叫了声。

沈砚冰莞尔:或许。

花开花谢是人间规律,在枝头受到再多照料,也逃不过枯萎衰败的命运。

御花园的另一侧,皇帝看着想折未折的昭月,朝身旁的大太监叹了口气,昭月真是像极了她母亲。

没有人敢应这声。

此后沈砚冰很少再去御花园。

她隐约知道,黎明月是找她才频繁出的天水阁。

她不说,但沈砚冰知道,她对自己可能随时离去的事情耿耿于怀。

黎明月生母的去世也这样突然。

和宫中传闻的小道消息不同,黎明月并非宫外的花魁舞女所生,而是景朝唯一外姓亲王府的嫡女所出。

这是沈砚冰在这大半年的探查中猜测并得到证实的。

出生显赫,这本该是黎明月的底气,但偏偏那时的亲王府千金,已经是有夫之妇。

皇帝自知理亏,从此与人断了感情,一干二净,简单轻易。

然而黎明月那位名义上的父亲,只知道自己带了绿帽,对其中的隐秘一概不知,眼见要闹大,王爷为了维护亲妹妹和皇帝的颜面,不到一年就体面地让人暴毙安葬。

这些在年幼的黎明月记忆中逐渐模糊,那时候她甚至不姓这瞩目的黎,只有明月二字作为名字。

她是亲王府人人喜欢的小小姐,也是生母悲剧的见证者。

所有人都在逼迫她成长,王爷对这外甥女寄予厚望,从小就用公主的礼仪规格教导她,让她谨记自己的身份。

及笄入宫,是大人博弈间早已注定的步骤。

他们说,只有去到宫里,去往权力顶峰,才能得到幸福。

那些模糊的概念都毫无意义,她所度过的十六个年头,都这样枯燥而麻木。

所有人都在意她,但没有几人真正关心她。

她逃过王府,在外游荡,一回生二回熟,王爷从阻止到派人悄悄跟着她,民间的一切令她感到新奇,也令人心怀悲悯。

但这样的日子如此短暂,她的身份,她的阶级就是原罪。

明月乖乖回到了亲王府。

之后,身体一直抱恙的母亲,靠在床边,慢慢阖上了眼,再也没醒来。

伤心,但没有眼泪。

没有得到过多少母爱的她,跪在床头,握着那冰冷的手,说不出话来。

她温热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心脏跳得缓慢,人变得冷酷起来。

她不知道什么叫爱,但那一刻,她是舍不得母亲的。

原来有时候,即便不做什么,光是那人的存在,就足够深深刻入她骨髓。

沈砚冰久久无言。

这些散乱的碎片,她拼凑了很久,才勉强还原出一个合乎情理的事实。

她问黎明月,她的推测对不对。

黎明月只加快步伐,没有反驳。

春夏秋冬,轮回又轮回。

沈砚冰已经对这个世界极熟了,对在养心殿听到的许多朝政议题,随口就能直指弊端根源。

每次谈论这些时,昭月公主总听得非常认真,让她想起现代热爱做笔记的黎明月。

现在的昭月公主,已经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了。

宫中哪怕最不喜欢她的皇后,也要客气三分。

沈砚冰眼见她越来越会审时度势,揣测人心,越来越爱拐着弯说话,面上和善,内里却冰冷孤僻。

昭月公主在国子监力压皇子,开始频繁出入养心殿。

沈砚冰听见宫里的嫔妃们在背后调侃:这公主殿下,下一步该不会就要去上朝了吧?

她把这当笑话转述给黎明月,不料对方沉默而庄重:为什么不可以?

沈砚冰收敛了笑容,问:你想被后世唾骂吗?

黎明月抬头看她,轻笑出声,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沈砚冰怔怔地看她,低头,手掌去碰额头,仿佛遇到了什么绝世大难题。

黎明月的野心逐渐显露,皇帝非但没有戒心,反倒相当欣赏。

亲王府不留痕迹地扶持着昭月公主的声望,引得大皇子忧心忡忡。

宫道内,大皇子拦下黎明月的去路,笑得大方:女儿家就要有女儿家的样子,现在皇妹这样,哪还有男人敢娶你呢?

黎明月无意与他纠缠,轻笑:多谢皇兄关心,但我最近听说,皇嫂的状态可不太好。

她暗讽了两句,见对方脸色不虞,毫不在意地慢步离开。

沈砚冰一直跟在她身旁,提起她最不爱听的话题:太后也在帮你物色人家了。

黎明月已经快十八,放在景朝已经算大龄剩女。

但黎明月只是嗤笑一声她只有在无人时,只有沈砚冰前,才会如此直白地展露情绪。

我不会满意的。昭月公主回,并且把这句话带给了所有试图向她介绍的人。

不满意,没有什么男性能让她心动。

都只是一群连她都比不上的草包而已,她看着太后送来的画像,不忍细看。

新来的嬷嬷强调:公主殿下,您必须选一位了。

黎明月撑着脸,漫不经心翻过,抬头看了面前的沈砚冰一眼。

你有什么想法?她出声,嬷嬷以为问她,立马照太后的意思介绍了一通。

沈砚冰说:你不喜欢。

黎明月笑了,看向那声情并茂的嬷嬷:我不喜欢。

那一堆画像又被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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