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见状态栏 第397节(1 / 2)
“所以……我得了这个病是么?”莫梓萱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这一次她看上去已经猜到了结果。
“没有做完核酸检查之前,谁也不知道具体的结果。但……概率确实很高。”孙立恩叹了口气,然后有些同情、又有些积极试图安慰似的说道,“不过你的症状属于很轻的那种了。维持现在这个情况的话,可能只需要住院一两周左右就能好,你可以把这个情况当做提前住院待产嘛。”
“我的孩子!”说到这个,莫梓萱突然紧张了起来。她从座位上猛地站了起来,双手环住自己的腹部,做出了一副保护的姿态,“他……他不会有事吧?”
“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新型冠状病毒会导致宫内垂直传播。”孙立恩认真解释道,“最近这段时间你可以感受到正常的胎动吧?频率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没什么区别,每天都是早上九点左右,晚上大概十点钟。”这位准妈妈看上去似乎稍微放松了一点,她缓缓坐了下来然后说道,“这几天就算我在发烧,频率也基本差不多。”
“那就问题不大。”孙立恩点了点头,状态栏倒是没有提示胎儿状况有什么异常。不过说实话,状态栏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胎儿状况有异常的情况。他甚至不确定状态栏的这个“没有提示”,是因为胎儿确实没问题,还是因为自己没有看到胎儿的“头顶”。
按照孕期时间推算,正常状况下现在的胎儿应该已经转入了头朝下的状态。当然,这种时候胎儿的胎位也未必就会固定——在自己母亲的肚子里转来转去的活泼孩子也是有的。
“那就问题不大。”孙立恩再次安抚着面前的这位准母亲,“你现在可以走路的话,就直接去急诊科那边吧。那里有医生正在值班,她会先给你吸氧,保证你和孩子的安全。然后再为你做核酸取样,并且之后安排你住院的相关事宜。让你家人过来的之后给你带些换洗衣物,并且让他们一定戴好口罩再进医院——像你这样的带呼吸阀门的n95不可以再用了。”
d+6 day(8)
在疫情最严重的地点的三甲医院的发热门诊中工作,远比孙立恩想象的更加令人绝望。
尽管几乎全程开着状态栏,而且孙立恩的问诊速度几乎抵得上五名经验丰富的发热门诊医生,但在工作了足足四个小时,并且诊断出9名感染者后,孙立恩看到的走廊中的人流……依然和五个小时前他刚刚进入这间诊室顶替伍健平医生时的长度几乎一致。
仍然是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依然是无数着急等待看诊的患者。四个小时,几乎问诊了三百名不明原因发热的患者后,孙立恩感觉自己的头已经疼的快炸开了。
状态栏的副作用依旧存在,而且并不会随着他反复多次试图“超越自我”而变得更容易接受一些。事实上,他的头疼已经让自己泪眼朦胧,不得不多次使劲甩头来获取一个不被眼泪所阻挡的视野。
说起来这件事情确实令人心生疑虑状态栏的成像应该是直接出现在他的视网膜上的。但为什么就连状态栏都会被泪水给遮住呢?
这种稀奇古怪的内容让孙立恩的脑子有些混乱,但看状态栏、确定没有“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然后研究诊断令患者发热的原因这个连续动作,似乎已经成了孙立恩的“记忆性动作”。他继续为患者看诊,一直到自己几乎忘了其他所有的事情。
“孙立恩,孙立恩?”一个有些焦急的声音反复呼叫着他的名字,直到孙立恩猛然一下从这种机械性思考逻辑中解放了出来。就像是从梦中的无底水池中猛然窜出了水面,一口混杂着消毒水味道的不那么令人愉悦的暖湿的有些浑浊的空气通过n95口罩,沿着孙立恩的气管灌入了他的双肺。
突然的深吸气让孙立恩咳嗽了几下,他晃了晃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了一张疲劳、担忧、但同时敏锐的双眼。
孙立恩一时没能认出这双眼睛的主人究竟是谁,他习惯性的看了一眼状态栏,然后认出了上面的名字。
“柳平川,男,59岁。”
“柳院长。”孙立恩往后退了一点,然后看到了半张稍微有些熟悉的脸。
柳平川的脸藏在一个n95口罩之后,而暴露在外的上半张脸则被一个透明的护目镜遮住了大半。
“你没事儿吧?”柳平川上下打量了一番孙立恩,他有些灰白的眉毛动弹了两下,然后组成了一个担忧的表情。“我刚才叫你半天了。”
“我……不太好。”孙立恩摇了摇头说道,“我昨天晚上上了一个大夜班,今天早上马不停蹄的坐了二十多分钟的车,然后研究了半天鹤安医院的发热门诊应该怎么布置。最后为了让一个介入科医生拯救一名肺栓塞患者,帮他顶了……五个小时的发热门诊班。我不好,非常不好。”
“巧了。”柳平川拉过凳子,坐在诊室里说道,“我也不太好你得跟我解释一下托珠单抗的事儿。”
“这种事情可以稍微等等再说。”孙立恩再次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然后问道,“咱们就算要讨论,是不是也可以先换个地方?”
他所在的诊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有了病人排队。而更远一点的地方,一阵奇怪的类似割草机的声音正在逐渐变大。
“你说得对。”柳平川的眉毛舒展开来,并且他认真的点了点头,“外面已经开始消毒了,继续待在这里不太像是个好主意。”
柳平川和他所带来的医疗团队住宿条件要比孙立恩的团队差得多。这不是因为鹤安医院的院办,或者云鹤市卫健委在针对他们搞什么区别对待。鹤安医院所在的地方是老城区,周围几公里内都没有一家能够供给医疗队的队员们安全住宿的酒店。
为了让医疗队有个地方可以住,鹤安医院的医生们作出了一个巨大的牺牲他们让出了供自己员工暂住的员工宿舍,并且让那些原本住在员工宿舍里的医生们重新开始从家里出发,到鹤安医院通勤。
但房间数量仍然有限,成建制接管鹤安医院重症医学科的医疗队医生们现在不光需要三个人睡一间房,而且还得轮流使用床铺大家目前也是三班倒,这基本相当于九个人共用一个房间。
员工宿舍一共有十二间,这是让一百多位医疗队的医生们能够有个休息场所的唯一方案。
“现在情况比较特殊,不过卫健委的工作人员已经在着手处理了。”找了一个目前还没有人的休息室,柳平川摘下了自己的口罩,然后挠了挠紧紧贴在自己头皮上的花白的头发。
“能再找几个房间?至少得让每个人都有一张固定的床位吧?”孙立恩也摘掉了口罩,他贪婪的呼吸了几口顺畅的如同融化的奶油一般的空气,然后把口罩向外对折,随后将对折了的口罩塞进了黄色的医疗废物垃圾袋里。
“比那个更好。”柳平川露出了一副有些期待的笑容,“卫健委的人昨天跟我说,他们已经联系到了一家目前暂停运营的公寓式酒店。我们接下来每个人都能有一间六十平米以上大小,而且还是小跃层的房间可以住我听说房间里还能做饭呢。”
“这我可真没想到。”孙立恩有些惊讶,不过惊讶的内容却和柳平川以为的不大一样,“柳院长你每天下班回去之后,还有心情做饭?”
“你要是把托珠单抗的事儿说明白了,我做饭的心情可能会更多一些。”柳平川拉出一张堆满了衣服的椅子,然后把这一大摞衣服挪到了旁边的床上,“我已经听说了,你们搞的托珠单抗三联治疗效果很不错。十几名重症患者转到了钱红军的病区,这是个很好的消息。”
“确实是个好消息。”孙立恩点了点头,“钱红军的病区刚开始工作,就能接到一批即将康复的病人,这对他们也是个好消息。”
“我也希望这种好事儿发生在我这里。”柳平川看了一眼孙立恩,然后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个治疗组目前正在……咳咳,搞试验性治疗。我也明白你们不可能把这种试验性治疗直接推广到所有医疗组去。”他看着孙立恩,然后用一种谈论天气似的口吻说道,“不过我还是很好奇这种疗法的具体过程,你能跟我讲讲么?”
d+6 day(9)
要向一个外行人解释托珠单抗、crrt和丙球蛋白的三联治疗方案是很困难的事情。但好在现在对面坐着的是柳平川。
一名优秀的神外医生,在内科以及免疫相关治疗方案上的理解能力总是要比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强。
孙立恩非常清楚,柳平川这么问的目的就是打算用在鹤安医院收治的重症危重症患者用这样的疗法,搞不好还打算先上车再补票,要不然他也不至于把一个医生之间再正常不过的学术交流,搞的像是谜语人出题一样麻烦。
“反正这种治疗方案本身没有什么太特殊的地方。究其根本,就是把以前咱们常用的激素治疗改成了更加有效且更加有针对性的il-6受体抑制剂而已。”孙立恩用了半个小时,仔仔细细的向柳平川解释了一遍这个三联疗法的各种细节和注意事项,最后总结道,“它本身并不是抗病毒的特效药,它也不能帮助已经出现了严重炎症风暴、同时有全身多器官损伤的患者奇迹般的好起来。说白了,这就是一种新的免疫抑制方案而已。”
“你之前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柳平川点了点头,作为全国目前唯一一个正在应用这一三联疗法,并且还取得了一定成效的治疗组主管医生,孙立恩的经验值得他高度重视,“这个治疗方案风险挺小的。”
“如果是作为免疫抑制方案,最多就算是个超范围用药。”孙立恩对这个判断非常认可,“但一方面搞免疫抑制,一方面又上丙球蛋白,这个治疗方案就有点前后矛盾的意思。当初我们提出这个方案之后要有上级部门审核,主要也是因为这个。”
crrt是目前治疗急性肾功能损伤患者的主要治疗手段之一,应用在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患者身上,则还可以向医生们提供一个高效调节患者体内水代谢和负载的渠道。而丙球蛋白则能加强患者体内的免疫系统,在患者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的情况下,这样的治疗方案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缩短患者体内产生igg抗体的时间。这两个手段其实都没有问题,在实际治疗对抗新型冠状病毒的战役中也经常被医生们使用。但把托珠单抗用进来……这就超过了“超范围用药”的范畴。
由于国家明确治疗新型冠状病毒费用全部由医保和政府财政拨款负担,孙立恩才敢于“大开脑洞”,用这种昂贵的单抗药物治疗患者的免疫风暴——以往的免疫风暴患者大部分并不需要这么精确的抑制方案,因此这样的治疗方案实在是没有先例可以参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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