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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心照不宣,知道黄盛刚才对常锦煜告白了,也都知道对方清楚,却都不说。

把该说的都说了,窃窃私语过后,常锦煜重新看向聂秋,摆手唤他过来他觉得聂秋应该没想到方岐生会突然将这件事说出口,毕竟这人当时也是又茫然又惊讶,还有点紧张,现在一听到在喊他,眼睛微微地亮着,乖乖走了过来,问道:前辈唤我有何事?

离得近了,常锦煜就越发觉得聂秋长得确实漂亮,和那尊神态漠然的神像不同,他的眉梢眼角都沾染了红尘的烟火,却不显庸俗,尤其是站在方岐生的身侧时,虽然没有太明显,但是他的身子会不由自主地偏过去,神态也更加温软,咬字放得缓,是藏不住的亲近。

他又看了方岐生一眼,方岐生似乎也没注意到聂秋无意之间的接近,倒不如说他早就习惯了,所以并不觉得哪里不对劲,聂秋走过来,这位年轻的剑客就收敛了神色,侧眸去看身旁的人,薄唇抿成一条线,嘴角没有什么弧度,身上的冷意却像是被春风吹融一般散了。

简直不像是才认识了几个月的人,更像是相处了好几年才养出来的默契。

常锦煜从来也没想过要对徒弟的喜好做出什么评价,断袖就断袖了,他不赞成,也不反对,总之方岐生觉得适合就行,他完全无所谓。

唯一有点好笑的是,常灯在九泉之下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估计能气得活过来。

见到这两个人的反应,常锦煜心里有了底,说道:我大致知晓你们之间的事情了,聂秋,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以后,你们若是举办婚宴,给我递帖子,我会来的。

这简直比张双璧认可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要容易,前者纠结了好几天,又有张蕊在旁推波助澜,这才勉勉强强说服了自己,而说服常锦煜反倒是最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

聂秋明显松了口气,也没有之前那样小心翼翼了,抬手抱拳,说道:多谢前辈

话还没说完,常锦煜就瞥见他袖中的铜铃,边缘泛红,像肆意生长的树枝,上面纹着一个步字,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并不妨碍常锦煜在那一瞬间就想清楚了这铜铃的来源。常锦煜其实都没仔细听聂秋到底说了什么,无非是些感谢的话,他等聂秋说完之后,摆了摆手,将一旁等着的黄盛也叫了过来,不再和他们扯家长里短的事情,单刀直入,开口说道:既然该说的都说完了,那我们现在就说点更严肃的话题。你们能来到这里,想必都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知道这象征着什么,凡人视线不可触的阴影中藏了多少秘密吧。

见他们三个人点头,常锦煜的目光依次扫过他们,说道:我现在要问你们一些问题。

黄盛,你可知道我是如何进来的?

黄盛答:你取走了神像底下的鹿角面具,以面具为钥匙,进入了玄圃堂。

常锦煜点点头,又问道:岐生,你是从谁口中知晓我的踪迹?又是如何进来的?

方岐生答:我从镇峨王口中知晓你在失踪前曾与他把酒共饮,和他说了一些关于昆仑的事情,虽然他不太相信,却还是记得你当时说的话,是他将你的踪迹告诉我们的。至于我们是如何进来的,你得问问聂秋了,是他的血流进石柱的凹陷中,玄圃的门才得以打开。

常锦煜想,他猜得没有错,聂秋的身份果然不简单,能与覆灭已久的步家扯上关系,白玄神君的神像又与他的相貌如出一辙,种种迹象都表明,聂秋是密切接触这方面的东西的。

而且,聂秋没有隐瞒,黄盛和方岐生都知道,所以常锦煜暂时能够放下戒心。

那么,聂秋。常锦煜有意放缓了声音,凝视聂秋的眼睛,问道,为何你会与神像的相貌完全一样,为何你的血可以开启昆仑,为何你的手腕上有步家的铜铃,你能回答我吗?

聂秋沉思片刻,没有过多犹豫,回答道:我无法回答前两个问题,因为我也不知道。不过,最后一个问题我可以回答,步家并没有完全倾覆,我现在暂时替他们保管这枚铜铃。

他顿了顿,为了取得常锦煜的信任,又说道:前辈应该知晓,仙凡有别,本不应该互通,这世上法则千千万,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我是知道一些线索的,只不过,我一直无法说出口,因为我不能越过这条线前辈在这里滞留许久,能告诉我这里是否安全吗?

你是在担心天道,还是在担心神仙?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这里是安全的。 常锦煜笑了一声,双手抱胸,说道,这里是仙冢,埋藏神仙的陵墓,所谓的玄圃神君,白玄,早已陨落,我没有亲眼见到他的遗体,如果你心生怀疑,我等会儿可以用事实来印证这一点。

还有,这里并不是有去无回的深渊,我其实知道玄圃堂的出口在哪里。他继续说道,至于我为什么迟迟不离开,聂秋,我认为你所掌握的线索中,就有我的答案。

第238章 、霁月

能够独自一人, 顺藤摸瓜查到昆仑的所在之处,瞒天过海,盗走神像底下的鹿角面具, 挑在满月之时, 以面具为钥匙,开启昆仑,并且还能在这种地方安然无恙地呆上个一年,常锦煜说玄圃堂是仙冢, 还说他知道这里的出口在哪里, 只不过迟迟不肯离开罢了。

不愧是前魔教教主, 能够让正道几乎每个人都闻风丧胆的人。

聂秋想,如果再给常锦煜几年时间, 他说不定自己就能够将所有秘密都挖掘出来。

好。于是聂秋松了口,和常锦煜对视, 说道,其实早在三个月前, 我就知道常教主你身在玄圃堂,也知道这地方的主人名为白玄, 不是借助他人之口知晓,而是亲眼所见。我看见占据了整个视线的巨大石碑, 从石缝中投下的光芒在上面肆意流淌, 我听见溪流潺潺的声音,也嗅到空气中潮湿、阴冷、密闭的气息只不过我那时并不知道昆仑在何处。

常锦煜的眼神沉了下去, 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 问道:你说,你看到我在玄圃堂。如果我没猜错,你其实不是亲眼看到石碑上的文字吧, 因为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右侧那面石碑的文字已经斑驳不清,光看是看不出来的,而我是一个字一个字摸索出来的。

他的手指轻轻叩击着臂弯,眼睛微阖,又记起一件事来,我大概知道你是通过什么东西看见我的了,这件事情暂且按下不表,等你把你掌握的线索说完之后,我再细说。

方岐生皱着眉头,问道:三个月前,那时候你还在魔教总舵吧?

我接下来就准备说这件事。聂秋说道,实际上,这就是在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趁着方岐生睡下,便将前辈的生辰八字拿出来算了,想借卜卦推测出前辈此时在哪里。当时我并不知晓后来会发生什么,等到我看见前辈所在的地方后,幻象褪去,我发现我的指缝中、眼中、口中,都在淌血,眼前一片昏黑,我才明白原来这后果不是我能够承担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聂秋刻意停了停,既是想借此看看常锦煜所说的这里是安全的是否正确,又因为,他知道方岐生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他将缘由说得含糊,但是那天晚上方岐生正巧和他提及常锦煜,如果说方岐生听不明白他做这些的理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聂秋的视线和方岐生的略微相触,方岐生的眉头锁得更紧,他兴许早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直到这时候才敢确定,又因为常锦煜和黄盛都在场,他的情绪表露得并不明显,喉结微微地颤着,脸颊绷紧,牙关咬得很使劲,极力将所有想说的话都逼回了喉中。

在对视的那一刻,聂秋幅度很轻地对他摇了摇头,唇角翘起,是一个很浅的笑容。

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和你无关,他的眼神这样说着,道歉的话等我之后再和你说吧。

然后,我隐隐约约看到了三轮交相辉映的弦月。聂秋重新看向若有所思的常锦煜,说道,当我看到它的那一瞬,皎洁雪白的月光化作血一样暗红色,星河被烧成灰烬,其中的一轮弦月裂成了碎片,缓缓地下坠我在虚妄中看到的东西,到这里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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