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8)(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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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门很烫,即使没有触碰,她也能感觉到那股会将人烫伤的温度。

生出九头的凤凰,羽毛已经彻底成熟,尾羽泛着浅浅的金光,大约是金纹,和太阳的形状很相似,它的体型已经接近原先的高度了,然而,它却还在生长,以一种不可扭转的势头,火焰越蹿越高,恨不得将这世间的每一个角落都填满烈焰,烧成灰烬才肯罢休。

一直静静观望的男子,却在这时候伸出手去,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地穿透重重包裹的火焰,连衣袂都没被烧着,他轻轻触碰火凰的羽毛,说道:武筝,别触犯法则。

不知是不是段鹊的错觉,火焰有一瞬间的凝滞,然后,以一种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钻回了火凰的身体,与此同时,它的身体逐渐变小,直到几乎与男子并肩,才堪堪停住了。

段鹊这才在心中松了口气,紧接着,她又重新担心起别的事情。

那是个长相凌厉的女子,那一双丹凤眼,看得久了,甚至有种在燃烧的错觉,她的眼角处勾勒着血一样的颜色,让段鹊想起日出之际,天边的朝霞想必就如这般绚烂热烈。

她身上的羽毛还未彻底褪去,剩了一部分,藕断丝连地留在那里,该遮的地方遮了,而像是双臂,腰身,还有膝盖到脚踝的那一块肌肤,这类没那么需要遮的地方一律不遮,按理来说,应显得有几分浪荡,放在她身上,却只显得自在洒脱,似乎她本来就该这般。

那些裸露出来的肌肤上,则是刻有瑰奇的纹路,金色与红色相交织,段鹊看不出那到底是什么图案,但是,即使是一窍不通的人,也能够看出那其中沉淀的悠长古老的时光。

那两人的视线有片刻的接触,随即,那名女子像察觉到什么似的,忽然看向了段鹊。

准确来说,是看向她手里那截沾满了血酒的残缺布料。

尾羽轻扫过地面,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迹,那名女子赤着足,一步步走过来,没有发出半点脚步声,仿佛最安静的、沉默的黑夜,逐渐地逼近,而段鹊也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

她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滚烫温度,不过,并不至于压得她喘不上气,只是让她的额头覆上一层薄汗,段鹊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身着红羽的女子走过来,将布料从她手中抽出。

然后,女子笑了一声,段鹊猜不到这笑的含义,有几分嘲弄,又有几分真情实意。

这其中,沾了我的邪气。她如此说道,怪不得我此次苏醒的时候感觉平衡恢复了。

恐怕是凡人的血液将你体内残余的邪气冲刷殆尽了。那名男子也走上前来,隔着几步距离,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懒散模样,却还是勉为其难开了口,不过,令我倍感意外的是,神仙体内的邪气过多会失控,而凡人没有灵窍,将邪气吸入体内,却不会立刻陨落。

女子端详了段鹊一阵,只要吸入邪气,体内总会产生类似灵窍的东西,然而,凡人是不可能吸收邪气的。况且,凡间没什么灵气,他们也找不到平衡的点,只会逐渐失去身体的掌控权,不断地吞食更多的邪气,可能是十年,可能是二十年,终究还是会走向陨落。

段鹊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她知道这件事与血酒有着莫大的关联。

而且,即使她不说,段鹊也知道,对她们来说,血酒无异于毒药,将她们置于死地。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也不想知道你叫什么。女子垂下眼睛,看向段鹊,说道,虽然你们多半是误打误撞做了这件事,不过,归根到底,你们还是帮了我一个不小的忙。

在我临走之前,我便允你一个愿望,即使是用灵气抵消所有人体内的邪气也无妨。

就当我是贪心好了。段鹊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了口,当她将那两个陌生的词语说出口时,她甚至觉得嘴唇有些发麻,邪气和灵气这两样,您可以都留下来吗?

女子微微纳罕,终于起了兴致,追问道:你们凡人,难道不是一直都想活下去吗?

段鹊那时候是怎么回答的?

隔了这么一段时间,再将这句话复述出来的时候,她仍然没有觉得哪里做错了。

那些活着的人,不一定是因为想活才活着的。面对神仙,她是这样回答的。

于是神仙问:你也是那种人吗?

她回答:我曾经是这种人。

那两个神仙便不再与段鹊这样的凡人纠缠过久,当那位以火焰编制成羽衣的神仙留下了遍地的凤凰花,并告诉她花瓣含邪气,花根含灵气之后,他们就这样匆匆地离开了。

从段鹊的口中听完事情的原委之后,聂秋也将邪气与灵气的含义告诉了她。

眼见着段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她正在安静地思考,既然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事情,聂秋也不再打搅她,转身看向身侧的常锦煜,想要跟他仔细讨论一下这件事情。

然而,在他意料之外的是,常锦煜早就已经将目光放到了更远的地方。

聂秋听说过,也亲眼见证过,这位常教主的直觉已经敏锐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他总能找到些旁人注意不到的细节,用怪异的,却又合理的角度去思考,就像他天生就能够理解所有生灵,可他又并非悲天悯人的圣人,这种天赋在他身上就显得格外突兀。

这位常教主难得露出阴郁的神情,聂秋不由得紧张起来,问道:前辈,怎么了?

常锦煜闻言,抬起手,深黑的护腕之下,是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遥遥地指向远处。

聂秋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等到看清楚的那一刻,他甚至忘记了该如何呼吸

昆仑,在下沉。他听见常锦煜如此说道。

第314章 、无望

没错, 昆仑正在下沉。

这并非一种夸张的形容,如果一定要拿一个词来形容那座漆黑山峰此时的状态,那么, 也只有下沉这个词是最准确贴切的。那座分割昏晓的巍峨山峰在向着地底深处沉没, 就好像凡人所踏足的地面不过是一层薄薄的壳,再往下,是只剩洞窟的无尽深渊。

更令人感到恐惧的并不在此。

更令人感到恐惧的,是它没有任何预兆,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

这幅场面理应是声势浩大的, 震耳欲聋的, 将所有凡人的目光都引向那座沉默千年的昆仑,然而,所有人的听觉都好像被剥夺,没有听到半点动静, 直到常锦煜说出那句话, 大约是两秒后,那群村民之中才有人发现了昆仑的异常, 发出了一声茫然无措的惊叫。

一石惊起千层浪。

然而, 聂秋已经没有闲心去顾及旁人的反应了。

不管他们这头如何慌乱,昆仑仍然在缓慢地下沉,原本快要触碰云端的峰顶, 此时已经明显矮了一个头, 像是逐渐低伏身躯的巨人, 在寂静中陷落,是肃穆的,也是庄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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