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强强 第102节(1 / 2)
青年电影节的定位是给刚入行不久的青年导演自我展示的机会。其参赛者大部分都至少完成了本科阶段的学业,或多或少有些经验,周达非在其中都算年轻的,每年三十出头的参赛者都还有不少。
而裴延当时的年纪,属实是太小了。
所以裴延的父亲一开始把他拍的短片当过家家;至于裴延本人,他纯属是中二年纪目空一切,分分钟觉得自己比肩基耶斯洛夫斯基,压根儿不把一个小小的青年电影节放在眼里。
结果裴延的父亲在看到裴延拍的短片后惊为天人,觉得完全可以拿去参加青年电影节。
裴延直到自己入围了才知道这件事。他收到了邮件和电话,一开始还以为是场诈骗。
发现确有此事后,裴延勃然大怒。他不顾十几个小时的时差往国内打电话,跟他爸大吵一架。
裴延自幼就高度反感别人插手自己的事。
他甚至还打算去举报。因为原则上,电影节只能自己报名,不允许在没有授权的情况下替别人报名。
就在裴延和自己的父亲跨洋拉锯的时候,展映会已经提上日程。裴延对他人不打招呼替自己报名感到不满,但对于电影节给予他个人的认可还是满意的。
裴延去参加了展映会,还意外地得了个他完全没想过的奖。
站在领奖台上的时候,裴延感觉还不错。
如果这个电影节是他自己报名的,那么他感觉就会更好了。
裴延站在展示柜前,掂了掂手上的奖杯。
那是14年前的东西。这之后裴延又拍了很多片子,得过很多奖,也经历了很多挫折。
他没有想到他会在14年后以这样一种方式跟自己的“出道领奖台”产生联系。
一旁的书桌上,摆着裴延前几天才打印出来的自己的毕业论文。
没谁会在毕业后留着自己的论文没事翻着玩,裴延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在旧电脑里找到电子版。
大部分人看自己多年前写的东西都会生出一种恨不能毁尸灭迹的羞耻感,但或许因为裴延毕业后就没写过论文这种鬼东西了,他翻自己毫无印象的毕业论文,竟然...
翻出了一种惊艳。
当年的我居然如此才华横溢、充满激情。
就像现在的周达非一样。
裴延看着桌上的论文、手上的奖杯,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颓唐。
这种颓唐不仅仅源于它们没有机会被周达非看见,也源于裴延自己。
它们过于密集地出现在了过早的时空里,让裴延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便业已功成名就、丧失热爱。
无所事事根本不轻松,无所事事会让人肉眼可见地加速消耗自己的生命。
桌上的论文正翻到了致谢那一页,这是整篇论文中唯一裴延还有些印象的部分。
“我要感谢的人,除了我自己,只有基耶斯洛夫斯基。
我并不是感谢他的作品对我在电影创作上的指引,更多的是感谢他的作品本身,让我在这个看似五彩斑斓、实则文化荒漠的世界上感到鼓舞。
当然,除了基耶斯洛夫斯基以外,仍有很多伟大的大师。只不过,可能我尚无缘认识他们,又可能我尚无缘真正认识他们。
或许我不会一生以艺术为业,但我仍深深感激他曾点燃我对艺术的热情和谦卑之心。
而这是我过往一切成就的基石,也是未来道路上的灯火。”
十月天气渐渐降温,好像是要下雨,刚过正午没多久天就暗了下来。
裴延却浑然没注意到。他孤身立在晦暗的书房里,他在想自己是什么时候丢失了对艺术的热情和谦卑的。
那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远得让他感到陌生。
当周达非第一次在大平台上出现、一拳头冲他砸来、指着他的电影说是毫无艺术价值的烂片还骂他是个竖子的时候,他为什么会生气?
又为什么会动心?
当他逻辑严密条理清晰地向观众讲述“月亮与六便士”,当他不止一次地告诉周达非这个世界的残酷与不如意,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追寻什么吗?
裴延原以为,当他再次想要拍一个电影,只可能是为了周达非。
然事实并非如此。
直到第二天下午杨天上门,裴延都没有走出这间书房。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原始而强大到近乎不讲道理的创作欲望和随之而来的灵感。
他和周达非一样,在纸上野蛮潦草地写着自己的构思,力透纸背。
裴延一夜未睡,也没有吃饭、喝水或是喝香槟。他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直到房门被敲响,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用一天的时间写完了一个故事。
“你干嘛呢?”杨天敲门得不到回应,自己试探着推开。他看见裴延坐在地上,面露疲惫,手边全是乱七八糟的稿纸。
“你这是...”杨天揣测了一下,“周达非得奖你太激动,所以决定给他写一篇贺辞?”
“.........”
这次裴延没有问杨天是来干嘛的。
他把手边的稿纸简单理了下,递给杨天。通宵让他嗓子沙哑,开口第一个音差点发不出来,“你,你看下这个故事。”
由于裴延“归园田居”,杨天也已经闲了好几个月了。他饶有兴致地在沙发上坐下,粗粗翻了遍,“不错啊。”
“敢情你这几个月是在闭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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