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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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放离低下头,伸手拂开江倦脸上的头发,他的动作放得很轻很轻,可苍白的手背上,青筋全然浮出。

滔天的怒火,无尽的戾气几乎要将他吞噬,这一刻,哪怕鼻息间萦绕着少年清而浅的气息,薛放离也无法再平静下来。

他这一生,活在无尽的憎恨与厌倦之中,他什么也不在乎,更不曾想留下过任何人。

除了江倦。

皇祖母,好久不见。

薛放离掀起眼帘,平静地开了口,嗓音冷冽如冰。

皇太后抬起下颌,冷漠地问他:谁许你进来的?

薛放离没理她,只是抬眼看向神台。许久,他淡漠地开口:皇祖母罚人,向来只罚跪,您让他跪了多久?

皇太后冷冷地看着他,忽然笑了,你倒是记得清楚。看来那年哀家让你跪了一段时日,你尚且有印象。

薛放离笑得凉薄,本王记忆犹新。

皇太后叹了口气,怪哀家。住持一早便道你天生刑克,哀家不信,结果如何?

你那母妃虞美人倒是让你生生克死了。

皇太后感慨道:还好哀家及时找来了化解之法,才没让你这扫把星再酿成什么灾祸。

薛放离安静地听她说完,微笑着说:究竟是不是本王克死的,皇祖母会不知道吗?

您声称一心向佛,不问前朝事,可心里比谁都清楚,薛放离说,不是您不问,而是您想问也问不得,父皇他敬您,但他更恨您。

你!

皇太后面色沉了下来。

自春深殿那场火后,她与弘兴帝的确生了罅隙,弘兴帝足有十年再未踏足慈宁宫,她怨过恼过,可弘兴帝就是不为所动,母子二人彻底离了心。

她深居后宫多年,只是弘兴帝不愿见她,但弘兴帝到底为她保留了几分薄面,只说她一心礼佛,今日竟被薛放离直言说出,皇太后恼火不已。

哀家才让人把你这王妃接进宫没多久,你就从妙灵寺赶了过来,你对他倒是上心,皇太后说,比起哀家,你倒不如担心你自己。他本就是薄命相,也不知捱不捱得了你这刑克命。

薛放离缓缓一笑,他如何,不劳皇祖母费心。

顿了一顿,薛放离问她:您让他跪了多久?

江倦先是胡诌一通童子命格,又提起阿难大师,皇太后并未让他跪,但她并不打算如此相告。

她贵为太后,就算真的让江倦跪了,他又能如何?

皇太后笑了笑,你以为他是怎么昏过去的?

薛放离颔首,眼底一片凛寒。

皇太后又道:你既然还记得哀家也让你跪过,那也应当还记得如何化解,你若当真对你这王妃上心,不若也替他化解一番。

薛放离没有搭腔,只是走向神台。佛祖端坐莲台,双目轻垂,眼神悲悯。

他曾在此跪过十余日,身旁就是虞美人的尸身。一把锁落下来,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腐烂,看着红颜化为烂泥,他恐惧过,他也哀求过,可无人理会。

佛祖悲悯,他却未受过分毫。

许久,薛放离一字一字道:本王不信鬼神之说。

话落,他抬起手,广袖一挥而下,砰的一声,佛像被掀倒在地!

你怎敢如此造孽?皇太后惊坐而起,你摔佛像,出佛身血,犯五逆十恶罪,死后是要下地狱的!

薛放离微笑道:我本就在地狱。

他又挥袖一掀,牌位尽数扫下,本王不信鬼神,让本王的王妃跪他们受不起。

皇太后气极,指着他怒道:这是薛家的列祖列宗,你怎敢如此?你这不肖子孙,你怎么敢

薛放离漫不经心道:本王如何不敢?

他们在天有灵,绝不会轻饶你!

倘若他们当真有灵薛放离厌烦道,父皇欠我,她欠我,您欠我,他们也于本王有所亏欠!

住持道本王是天煞孤星,孽根祸胎,薛放离说,皇祖母,您信因果循环,报应不息。

那也该信您造孽太多,本王这是来讨债了。

他笑了笑,浑身血腥气,可怖至极。

皇祖母,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本王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怕。

皇太后指着他半晌,气到浑身发抖,到底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跌坐在椅子上。

她怎么就忘了,他自然什么都不怕,光脚的又岂怕穿鞋的。她贵为太后,可薛放离却是个疯子,发起疯来不管不顾,什么都敢做,偏偏弘兴帝还有意纵容!

皇太后急促地喘气,气得眼前直发黑。

江倦的心情也很复杂。

王爷以为他跪了太久,这才心疾发作昏了过去,又在帮他出头。

可是他根本就没有跪,更没有心疾发作,他只是想偷个懒。

王爷好生气的样子。

江倦十分心虚,后悔没有早点翻面,现在他再想翻面也晚了。

太医已经赶到了。

薛放离抱起江倦,让太医诊为他脉,尽管知道自己是有先天不足的设定,江倦还是不免有点紧张。

王妃他

太医皱眉道:脉来缓慢,又有歇止,此为代脉,主脏气衰微,会昏倒应是心疾发作,不过王妃似乎护养得不错,气血调和,暂时没有大碍。

江倦松了口气。

薛放离问:他什么时候醒?

太医思忖道:这说不一定,但不会很久。

薛放离嗯了一声,既然没有大碍,他便不打算在此久留,抱起江倦走出慈宁宫,并未发现有人正在注视他。

或者说,他发现了,但是连一个眼神也懒得分出去。

待他们走远,江念从假山后走出来。

丫鬟点翠惊异道:公子,刚那是离王殿下吗?他怎么、他怎么

传闻之中,离王阴狠暴戾,可依她方才所见,离王抱着怀中的人,神色倒是阴鸷得吓人,动作却是轻柔得很,好似、好似唯恐弄碎他怀里的人。

点翠感慨完,头一抬,正对上江念怨毒的眼神,她吓了一跳,心脏咚咚咚跳不停,公、公子,奴婢说错了什么吗?

没有,江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升腾的嫉妒与不甘,微笑着说,怎么了,你吓成这样?

点翠鼓起勇气又望他一眼,刚才的怨毒好似只是错觉,江念笑得温柔可亲,点翠也没多想,刚才看错了,以为说错了什么话,公子生气了呢。

江念无奈地问他:我何时与人生过气?

点翠吐舌头,看错了嘛。

江念笑了笑,放在袖中的手却是狠狠一掐。

他知晓皇太后与虞美人之间存有夙怨,也知晓皇太后厌恶离王。

上辈子,因着他是离王妃,在照安寺遇见皇太后之时,被她好生磋磨一番,是以前几日他特地提起了江倦。

凭什么只有他一人受辱?

思及被抱走的江倦,江念只觉得痛快不已,江倦也受了一番磋磨,看样子还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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