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作家(1 / 2)
校车开出城南汽车站,穿过喧嚣的城市中心,又朝着城南郊外驶去。由于是开学季,时间又到了下午五点,正好赶上下班车流高峰期,所以校车在绕城高速上堵了会儿车。在林辰阳所坐的校车后面,紧紧的跟着一辆宽大气派的豪华宾利轿车。坐在车后座上的男人四十来岁,一脸的横肉涨成了猪肝色,骂骂咧咧的说:“这些个砍脑壳的龟儿子,几万块钱的车也敢开上路,还挡在老子的前头,开的跟乌龟一样慢。老子一分钟几十万上下,时间就是金子,哪里经得起这样耗下去。给施工队打电话,让工地上的人开两台推土机出来开路,压死这些龟儿子。”
男人身边坐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子,身材火辣,长得也非常漂亮。她故作焦急的往车外看了看,轻轻握住男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说:“哎呀戴总,这些人一辈子能挣几个钱,哪里能够明白您的难处。您跟他们生气,犯不着。还有,施工队不是都回家收麦子去了,谁给你开推土机呀。再说了,推土机要真开出来了,把这些人压成肉饼,到处都是鲜血和碎肉,人家害怕嘛。你看你看,人家的心都扑通扑通乱跳呢。”
戴总的脸色立即由阴转晴,拍着姑娘的胸口说:“好好好,我的小心肝儿,不打电话行了吧。”他又转头问司机:“几点了,市长他们应该快到了吧?”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说:“五点十五分了,约好的时间是五点,估计市长他们已经到了。”
见戴总又皱起了眉头,姑娘连忙又说:“他们到了就让他们等会儿,戴总你是什么人啊,你可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让他们多等会儿,没什么问题的。”
戴总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向车窗外。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的内心隐约有些不安,该死的,自己为什么要说推土机呢?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推土机压过人群,哀鸿遍野,满地碎肉残肢的景象,惨不忍睹。他不禁吓得一阵哆嗦,无意间看到路旁店铺挂着的一盏红灯笼,飘飘忽忽的,仿佛一颗沾满鲜血的头颅,正龇牙咧嘴的朝着他露出诡异的微笑。他直到死的那一刻也没有想到,这将是他人生的最后一个黄昏。
这座城市年代不算久远,城市范围却非常大。中国许多城市的市中心都是老城区,新区一般围绕着老城区散开。而这座城市是少有的从周围向市中心围拢的建筑特色。也就是说,越是往郊外开去,道路以及路边建筑就越是年代久远,这是在很多地方都难得一见的。值得一提的是,车已经开出市区很久了,少说也有一两个钟头了吧。道路两边最开始是高楼大厦,然后是七八层的老式住宿楼,再然后就是一两层的农家小楼,到现在,四周围已经看不到一栋房子,甚至连公路上都看不到一辆来往的车辆,这两辆孤零零的校车,仿佛载着一车沉默的幽灵,悄无声息的驶向地狱最幽静,最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然而林辰阳的心思并不在路边的风景,自从他坐上这辆车,脑袋里就一刻都没有清醒过。他家境贫寒,所以长这么大没有谈过女朋友,他一心专注于学业,所以没怎么在感情的方面花过心思。可是,他毕竟是一个热血方刚的青年,一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姑娘就坐在他的旁边,又怎么能做到平心静气呢?他甚至连头都不用转,就可以凭借眼睛的余光看到那迷人的脸庞。他感受不到车里的闷热,感觉不到道路的颠簸,他只感觉自己快要飞起来了。他的心里浮现出了一句诗一样的语言——你不曾心动的原因,是你还没有遇见。
刹车声响起,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从出租车上下来,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四周。这里是城南郊区的一个老旧的居民区。在市中心还没有建设起来的时候,这里也曾热闹一时。时隔多年,这里已经成为了贫穷和低下的代名词,住在这里的也大多都是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以及父母外出打工的留守儿童。和不远处市中心的喧嚣相比,这里仿佛是被上帝遗忘的角落。这个年轻人背上自己的小包,朝着巷子深处走去。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尽管天气很热,依然穿着深色的长牛仔裤,脚下是一双白色的休闲鞋。他的脸型刚毅方正,眉毛很浓,中间甚至连到了一起。可是他的右边眉毛中间却有一道浅浅的淡痕,如果走近了仔细观察的话,我们不难看出,那是一道伤疤。住在这里的居民屈指可数,大家都互相认识,没有人见过这个陌生人,他的衣着和气度都和这里破败的景象格格不入。当然,也就没有人知道,这个看似漫不经心的年轻人到底从哪里来,又将向哪里去。
年轻人一边走一边观察,虽然这里的建筑没有城区里面那样高大阔气,但是这里每一栋房子都是独门独院,显得安静而且祥和,和城市里面人性的贪婪与丑恶相比,颇有些世外桃源般的清闲。光鲜亮丽的背后是险恶阴谋,破败没落的内心却是善良朴实,这简直就是一个悖论。不远处就是一望无际的农田,一条小河带着世俗的欲望和遗憾,蜿蜒着流向天边。年轻人漫不经心的走到巷子深处,在一个院门口停下。院墙下面,几个光着膀子的小孩子正在专心致志的捉虫子,并没有时间理会身后不知来路的陌生人。年轻人也没有心思将时间浪费在这些童稚身上,他停下来的原因,是因为墙上用白色涂料刷上去的几个字——房屋出租。
听到有人敲门,王大妈急匆匆走出来打开了院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气宇非凡的年轻人。浓眉大眼,眉心长了一颗红痣,脸型刚毅,目光炯炯,气宇非凡。美中不足的是,年轻人的右边眉毛中间有一小片是白色的,仔细一看,是一道疤。“这么标志的一个人,眉毛却拦腰断了一截,真是可惜了。”王大妈心里想着,一时有些纳闷儿,随口问了一句:“你找谁?”
年轻人指了指墙上的四个大字说:“你这里不是写着房屋出租吗,还有空余的房间吗?”
王大妈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让开一条路,和蔼的说:“是来租房子的呀,有有有,房间多得是。我们这里距离市区太远,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来看房子,房间大多时候都是空着的。这不前几天,唯一的一个房客都退了房,去市区里面租房子去了。”说到这里,王大妈忽然楞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继续说:“小伙子,看你这打扮也不像穷人,怎么到我们这里来租房子呀?”
年轻人走进院子,依然漫不经心的说:“哦,我比较喜欢清净,市区里面太吵了,影响我的工作。”随即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围,院子还挺大,不过有些荒凉,杂草丛生,仿佛很久没有打理。除了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就剩下院子中央的一栋三层小楼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年轻人奇怪的说:“大妈,就您一个人在家吗?”
王大妈也看了看四周,叹了口气说:“我的子女也都在外地打工,来来回回不方便,一年到头也不一定回来一次。我也知道,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每次回家都得花一大笔钱。可是啊,这一年到头的,过年都不回家,平时又哪里有时间回来呀。小伙子,我给你说,不管你有没有挣到钱,家里的父母都盼着你回去,钱不重要,团聚才是最重要的,一定要多回家看看。”大妈的这些话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稍等了一会儿她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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