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0)(1 / 2)
郑岸禾一边整理书本一边不自觉回想起昨晚上许鹤送自己回房间时的情景。
门顺着力道每合上一寸,阿鹤的眼神就暗下来一分,好像行走在沙漠里的旅人就要失去极度渴求的水源,无力的冷静又清醒着绝望
最后的视线里他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什么,郑岸禾没听清。再问,他就不肯说了。
这些天里,他们试过给阿鹤发短信或者打电话,其实是能联系上的,可是从来都是单向传递信息。号码还在,只是没有回应。
正出神想着,手上的书没拿紧倒了下来,郑岸禾俯下身去捡,恰巧一张薄薄的小纸条从书缝里掉了出来。他以为是书签,没多想就要重新夹进书里等等,这是什么?
纸条边缘都已经有些泛黄,右下角写着三个字给岸岸。字迹非常小,不仔细看很难会注意到。
这个笔锋是阿鹤的字迹。郑岸禾犹疑把纸条翻过来,背面只有简单的一行字,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完我愿意为你去闯荡未知的世界,因为想要把世间最好都献给岸岸,等不及想让你知道
很软很普通的纸质,应该是有人写了很久的字条,边缘泛黄发毛,却还散发淡淡的馨香。郑岸禾表情冷下来,昨晚那一句没听清的只看见嘴型的话突然就破解开。
许鹤说:等我。
想得通的、猜不透的,此刻全都清晰了。以往相处时的细节也全都串联起来,阿鹤不止一次说过,没关系,我可以为了你去做
为什么阿鹤坚决要退学?其实他没有那么不爱学习,他不是非要退学不可,却偏偏选择了这样一条弄不好就会自毁前程的路。
郑岸禾低头看手里拿的这本书,怔了会儿神。
这一本解题集是刚来京城时陈雁虹给他们四个买的,后来配合着培训课程学校换了另一本更全面更专业的讲解资料。所以,这是一本错买了的无用书,以后郑岸禾几乎不会再用到,他也正打算捐出去。
许鹤显然也是知道的,他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再打开它。阿鹤好像算得很清楚,却没料到人生偶尔也会充满意外
房间里没开空调,郑岸禾把字条重新放回书里,只是这本书的位置从捐物箱换成了要带回去的行李箱。他继续低眉认真整理着看过的书,偶尔因为太热无意识伸手抹掉额头上的汗珠。
被扔在一边的手机此时亮起,有电话打进来。郑岸禾背着身体没有看见。整理完书本之后又去收拾衣服,有条不紊地做着事。
地板上光线的轨迹变了又变,日头到了夏天里每日正热的时刻。突兀敲门声蓦地响起,听起来有些急促。
请进,门没锁。郑岸禾头没抬,只当是夏兰或者陈吉吉来找他。
那人很快推开门,停在门前叫了他一声。
岸岸。
这个声音郑岸禾恍惚抬起头,简绪正站在门前凝眸望着他,如墨漆黑的眼底情绪复杂,古井般几不见底。
少年盘腿坐在逆光处,黑发像是镀了一层金色的光。
哥哥你怎么来话未说完,简绪疾步上前一把将人从地板上抱起来放到沙发上。这么热的天,房间里的炙热温度能把人蒸得中暑,岸岸这幅身子骨怎么受得了,就算再怎么体寒也受不住这样。
郑岸禾额头、后颈和手臂都流了很多汗,偏偏他毫无所觉。
简绪巡视一圈,找到空调遥控器调到适宜的温度,然后半蹲在沙发边,从衬衣口袋里拿出手帕替他擦汗,帮他消暑。做这些事时,他全程都没说话,也不问发生了什么事,动作却无比温柔又耐心。
微凉的冷风乍一吹过来,郑岸禾小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沙发里缩。
简绪擦完汗随手将手帕一扔,坐到岸岸旁边,姿势像是环抱住人一般,替他挡住凉风。
下次不许再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要记得珍惜身体。相识以来,他第一次用这样严肃的语气对岸岸说话。
郑岸禾也听出来了,低着头一时没出声。他从来都不是会为难自己的人,这次只是真的没有意识到。现下回过神来才觉得浑身无力,疲惫虚脱也席卷上来。
我知道了。
简绪听他掩饰不住低落的声音,旋即又心软了,同时心间漫过一阵酸意。以岸岸的性子,如果不是因为在意那个男生,就算旁人为他付出再多,他也不会失神感动半分。
至于这在意有几分,他不得而知,也不愿去想。
流了一发汗过后,郑岸禾复杂纷乱的情绪也都散去了。之后的日子过得极快,他回到良间镇,郑妈妈和杨爸顺利举行了婚宴,苏陶和岸岸的升学宴是在一起办的,热闹又简单地请了小镇上的一众亲朋好友,最后一家人避开最炎热的天气出发去旅行。
因为要早起,郑岸禾没太睡好,此刻正在候机室里歪在苏陶腿上准备补觉。刚闭上眼睛,手机铃声响起。
他也没睁眼,循着声音在旁边的小书包里摸了半天,懒洋洋的模样看得苏陶一阵好笑,主动帮弟弟拿出手机接通电话,又放到他耳朵边上。
岸岸,小可爱?商成城迫不及待的声调传至郑岸禾耳畔,岸岸你在家吗?
大成?我不在家呀,怎么了?
站在良间镇百年老桥头的商成城一下子僵硬成一个人形雕塑,嘴角笑意也凝固住,随后失望地垮下。
那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云市机场,一会儿要登机和家人一起去B市玩。
B市,国内最西边的一个城市,地广人稀还有连绵漂亮的皑皑雪山,最适合夏天游玩。但,距离云市实在遥远得在千里之外了。
惊喜没喜成,商成城没料想扑了个空,深深叹口气。岸岸的身体不是一向不能远游吗?不过是和家人一起去旅游,他强忍住就要脱口而出的能不能跟着一起去的询问,那也太自找没趣了点。
大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郑岸禾换了个姿势躺着,黑宝石般的漂亮眼睛依然舍不得睁开。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我有些想你了。岂止是有一些,简直是抓心挠肝的想。在学校的时候,他天天被宋之桥灌输千万不能在关键时期打扰岸岸学习,他咬牙憋住了想找岸岸说话的心思,可怜到只能每天拿着复习资料睹物思人。
好不容易等到暑假,眼看着岸岸的比赛就要结束,谁知道他家老爸见他一天天抱着习题集看,以为他上进不少,不打招呼就给他报了个高级体能训练班,说要给他高考前的体考做准备。
商成城想了很久,岸岸一直在进步,他也不能太落后于小可爱。反正他和岸岸还有下学期、下下学期、下下下于是最后还是没辜负用心良苦的老爹,破天荒地乖乖听话去了。就这么一耽误,暑假都快过完大半了。他和岸岸怎么能这样阴差阳错
那你开学前还回来吗?
郑岸禾抬眼看了一下正在摸自己头发的苏陶,毛茸茸的脑袋被挠地有点痒,声音带上点儿笑意,会回来,但是时间还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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