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小霸王醉入销金帐 花和尚大闹桃花村(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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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马打上两柳条,拨喇喇地驮了大王山上去。

刘太公扯住鲁智深,道:“师父!你苦了老汉一家儿了!”

鲁智深说道:“休怪无礼。且取衣服和直裰来,酒家穿了说话。”

庄家去房里取来,智深穿了。

太公道:“我当初只指望你说因缘,劝他回心转意,谁想你便下拳打他这一顿。定是去报山寨里大队强人来杀我家!”

智深道:“太公休慌,俺说与你。酒家不是别人,俺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官。为因打死了人,出家做和尚。休道这两个鸟人,便是一二千军马来,酒家也不怕他。你们众人不信时,提俺禅杖看。”

庄客们那里提得动。

智深接过手里,一似捻草一般使起来。

太公道:“师父休要走了去,却要救护我们一家儿使得!”

智深道:“甚么闲话!俺死也不走!”

太公道:“且将些酒来师父吃--休得抵死醉了。”

鲁智深道:“酒家一分酒只有一分本事,十分酒便有十分气力!”

太公道:“恁地时,最好;我这里有的是酒肉,只顾教师父吃。”

且说这桃花山大头领坐在里,正欲差人下山来打听做女婿的二头领如何,只见数个小喽罗,气急败坏,走到山寨里,叫道:“苦也!苦也!”

大头领连忙问道:“有甚么事,慌做一团?”

小喽罗道:“二哥哥吃打坏了!”

大头领大惊。

正问备细,只见报道:“二哥哥来了!”

大头领看时,只见二头领红巾也没了,身上绿袍扯得粉碎,下得马,倒在厅前,口里说道:“哥哥救我一救!...”只得一句。

大头领问道:“怎么来?”

二头领道:“兄弟下得山,到他庄上,入进房里去,叵耐那老驴把女儿藏过了,却教一个胖大和尚躲在女儿床上。我却不提防,揭起帐子摸一摸,吃那厮揪住,一顿拳头脚尖,打得一身伤损!那厮见众人来救应,放了手,提起禅杖,打将出去,因此,我得脱了身,拾得性命。哥哥与我做主报仇!”

大头领道:“原来恁地。你去房中将息,我与你去拿那贼秃来。”

叭叫左右:“快备我的马来!”

众小喽罗都去。

大头领上了马,绰枪在手,尽数引了小喽罗,一齐呐喊下山来。

再说鲁智深正吃酒哩。

庄客报道:“山上大头领尽数都来了!”

智深道:“你等休慌。酒家但打翻的,你们只顾缚了,解去官司请赏。取俺的戒刀出来。”

鲁智深把直裰脱了,拽扎起下面衣服,跨了戒刀,大踏步,提了禅杖,出到打麦场上。

只见大头领在火把丛中,一骑马抢到庄前,马上挺着长枪,高声喝道;“那秃驴在那里?早早出来决个胜负!”

智深大怒,骂道:“腌打脊泼才!叫你认得酒家!”

轮起禅杖,着地卷起来。

那大头领逼住枪,大叫道:“和尚,且休要动手。你的声音好厮熟。你且通个姓名。”

鲁智深道:“酒家不是别人,老种经相公帐前提辖鲁达的便是。如今出了家做和尚,唤作鲁智深。”

那大头领呵呵大笑,滚下马,撇了枪,扑翻身便拜,道:“哥哥,别来无恙?可知二哥着了你手!”

鲁智深只道赚他,托地跳退数步,把禅杖收住;定晴看时,火把下,认得不是别人,却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教头打虎将李忠。

原来强人“下拜,”不说此二字,为军中不利;只唤作“翦拂,”此乃吉利的字样。

李忠当下翦拂了,起来扶住鲁智深,道:“哥哥缘何做了和尚?”

智深道:“且和你到里面说话。”

刘太公见了,又只叫苦:“这和尚原来也是一路!”

鲁智深到里面,再把直裰穿了,和李忠都到厅上叙旧。

鲁智深坐在正面,唤刘太公出来。

那老儿不敢向前。

智深道:“太公,休怕他,他是俺的兄弟。”

那老儿见说是“兄弟,”心里越慌,又不敢不出来。

李忠坐了第二位;太公坐了第三位。

鲁智深道:“你二位在此,俺自从渭州三拳打死了镇关西,逃走到代州雁门县,因见了酒家斋发他的金老。那老儿不曾回东京去,却随个相识也在雁门县住。他那个女儿就与了本处一个主赵员外。和俺厮见了,好生相敬。不想官司追捉得酒家甚紧,那员外陪钱送俺去五台山智真长老处落发为僧。酒家因两番酒后闹了僧堂,本师长老与俺一封书,教酒家去东京大相国寺投了智清禅师讨个职事僧做。因为天晚,到这庄上投宿。不想与兄弟相见。却才俺打的那汉是谁?你如何又在这里?”李忠道:“小弟自从那日与哥哥在渭州酒楼上同史进三人分散,次日听得说哥哥打死了郑屠。我去寻史进商议,他又不知投那里去了。小弟听得差人缉捕,慌忙也走了,却从这山经过。却才被哥哥打的那汉,先在这里桃花山扎寨,唤作小霸王周通,那时引人下山来和小弟厮杀,被我嬴了他,留小弟在山上为寨主,让第一把交椅教小弟坐了;以此在这里落草。”

智深道:“既然兄弟在此,刘太公这头亲事再也休提;他只有这个女儿,要养终身;不争被你把了去,教他老人家失所。”

太公见说了,大喜,安排酒食出来管待二位。

小喽罗们每人两个馒头,两块肉,一大碗酒都教吃饱了。

太公将出原定的金子缎疋。

鲁智深道!!“李家兄弟,你与他收了去。这件事都在你身上。”

李忠道:“这个不妨事。且请哥哥去小寨住几时。刘太公也走一遭。”

太公叫庄客安排轿子,抬了鲁智深,带了禅杖,戒刀,行李。

李忠也上了马。

太公也乘了一乘小轿。

却早天色大明,众人上山来。

智深,太公来到寨前,下了轿子。

李忠也下了马,邀请智深入到寨中,向这聚义厅上,三人坐定。

李忠叫请周通出来。

周通见了和尚,心中怒道:“哥哥却不与我报仇,倒请他来寨里,让他上面坐!”

李忠道:“兄弟,你认得这和尚么?”

周通道:“我若认得他时,须不吃他打了。”

李忠笑道:“这和尚便是我日常和你说的三拳打死镇关西的便是他。”

周通把头摸一摸,叫声“阿呀,”扑翻身便翦拂。

鲁智深答礼道:“休怪冲撞。”

三个坐定,刘太公立在面前。

鲁智深便道:“周家兄弟,你来听俺说。刘太公这头亲事,你却不知。他只有这个女儿,养老送终,奉祀香火,都在他身上。你若娶了,教他老人家失所,他心里怕不情愿。你依着酒家,把他弃了,别选一个好的。原定的金子缎疋将在这里。你心下如何?”

周通道:“并听大哥言语,兄弟不敢登门。”

智深道:“大丈夫作事却休要翻悔。”

周通折箭为誓。

刘太公拜谢了纳还金子缎疋,自下山回庄去了。

李忠,周通,杀牛宰马,安排筵席,管待了数日,引鲁智深,山前山后观看景致。

果是好座桃花山∶生得凶怪,四围险峻,单单只一条路上去,四下里漫漫都是乱草。

智深看了道:“果然好险隘去处!”

住了几日,鲁智深见李忠,周通,不是个慷慨之人,作事悭吝,只要下山,两个苦留,那里肯住,只推道:“俺如今既出了家,如何肯落草。”

李忠,周通,道:“哥哥既然不肯落草,要去时,我等明日下山,但得多少,尽送与哥哥作路费。”

次日,山寨里面杀羊宰猪,且做送路筵席,安排整顿许多金银酒器,设放在桌上。

正待入席饮酒,只见小喽罗报来说:“山下有两辆车,十数个人来也!”

李忠,周通,见报了,点起众多小喽罗,只留一二个伏侍鲁智深饮酒。

两个好汉道:“哥哥,只顾请自在吃几杯。我两个下山去取得财来,就与哥哥送行。”

分付已罢,引领众人下山去了。且说鲁智深寻思道:“这两个人好生悭吝!见放着有许多金银,却不送与俺;直等要去打劫得别人的,送与酒家!这个不是把官路当人情,只苦别人?酒家且教这厮吃俺一惊!”

便唤这几个小喽罗近前来筛酒吃。

方才吃得两盏,跳起身来,两拳打翻两个小喽罗,便解搭做一块儿捆了,口里都塞了些麻核桃;便取出包裹打开,没紧要的都撇了,只拿了桌上的金银酒器,都踏匾了,拴在包裹;胸前度牒袋内,藏了真长老的书信;跨了戒刀,提了禅杖,顶了衣包,便出寨来。

到山后打一望时,都是险峻之处,却寻思道:“酒家从前山去,一定吃那厮们撞见,不如就此间乱草处滚将下去。”

先把戒刀和包裹拴了,望下丢落去;又把禅杖也撺落去;却把身望下只一滚,骨碌碌直滚到山脚边,并无伤损,跳将起来,寻了包裹,跨了戒刀,拿了禅杖,拽开脚步,取路便走。

再说ya周通,下到山边,正迎着那数一个人,各有器械。

李忠周通,挺着枪,小喽罗呐着喊,抢向前来,喝道:“兀!那客人,会事的留下买路钱!”

那客人内有一个便捻着朴刀来斩李忠,一来一往,一去一回,斩了十馀合,不分胜负,周通大怒,赶向前来,喝一声,众小喽罗一齐都上,那伙客人抵当不住,转身便走,有那走得迟的,早被搠死七八个,劫了车子才和着凯歌,慢慢地上山来;到得寨里打一看时,只见两个小喽罗捆做一块在亭柱边,桌子上金银酒器都不见了。

周通解了小喽罗,问其备细:“鲁智深那里去了?”

小喽罗说道:“把我两个打翻捆缚了,卷了若干器皿,都拿去了。”

周通道:“这贼秃不是好人!倒着了那厮手脚!却从那里去了?”

团团寻踪迹到后山,见一带荒草平平地都滚倒了。

周道看了便道:“这先驴倒是个老贼!这险峻山冈,从这里滚了下去!”

李忠道:“我们赶上去问他讨,也羞那厮一场!”

周通道:“罢,罢!贼去关门,那里去赶?--便赶得着时,也问他取不成。倘有些不然起来,我和你又敌他不过,后来倒难厮见了;不如罢手,后来倒好相见。我们且自把车子上包裹打开,将金银段疋分作三分,我和你各提一分,一分赏了众小喽罗。”

李忠道:“是我不合引他上山,折了你许多东西,我的这一分都与了你。”

周通道:“哥哥,我和你同死同生,休恁地计较。”

看官牢记话头∶这李忠,周通,自在桃花山劫。

再说鲁智深离了桃花山,放开脚步,从早晨走到午后,约莫走了五六十里多路,肚里又饥,路上又没个打火处,寻思:“早起只顾贪走,不曾吃得些东西,却投那里去好?...”东观西望,猛然听得远远地铃铎之声。

鲁智深听得道:“好了!不是寺院,便是宫观∶风吹得檐前铃铎之声。酒家且寻去那里投奔。”

不是鲁智深投那个去处,有分教∶半日里送了十馀条性命生灵;一把火烧了有名的灵山古迹。

直教∶黄金殿上生红焰,碧玉堂前起黑烟。

毕竟鲁智深投甚么寺观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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