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枝 第102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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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美云其实不信佛, 守戒吃素的事一件都不干,只一样勤。

逢冬逢春,寿塔寺对外放素斋, 她很喜欢跟几个老姐妹去捐点香油钱, 带两块油馍糍粑回来。

这便算虔诚了。

春天去, 还要多一样活动, 开车从郊区小路过去,几个阿姨拜完佛祖, 带铲子,山脚底下挖半篓子野菜回来包饺子。

孟听枝不爱吃野菜,总觉着有股怪味, 阮美云不许她嫌弃,拿筷子塞到嘴边也硬要她吃一个。

好似佛祖眼皮子底下天生地养的野菜,那都是开过光的好东西,做馅料包出的饺子那都不是一般寻常饺子。

孟听枝要是敢蹦出一句难吃,阮美云立马呸呸呸地说不许对佛祖大不敬。

那种时刻的阮美云女士不是大嗓门的市井妇人,手里盛饺子的碗仿佛成了玉净瓶,筷子朝孟听枝嘴里一塞, 她就是讲究佛法无边的观音娘娘。

孟听枝年纪稍微大一点,就再也不肯跟她参加一年两次、雷打不动的拜佛活动。

立冬生日过后,画展的筹备工作也暂时停下,孟听枝终于得了几天闲。

阮美云约上几个阿姨, 也把她一同带到了寿塔寺来。

上一回来, 还是前年初夏。

她那时候还在读大三,翘了陈教授划重点的理论课,单刀赴会地过来,扭伤了脚。

那天没有拜佛, 佛赐了她一场艳遇,后续所有的机缘都从这一天开始。

今天寿塔寺的游客格外多,孟听枝在蒲团上拜了三拜后,添过香火,从莲花经幡下走出来。

围巾一端掉落下来,她围回脖颈上,看着眼前的盛景。

香客如织,宝鼎香灰在冬日里一一弥散。

天灰得很虔诚。

她将掌心凑到鼻子下面闻,陈朽又清冽的檀香,是红尘印记。

越声色犬马,越逢场作戏,越清心寡欲,越能直面人心。

当个凡夫俗子,有所求有所欲。

山上信号不怎么好,接到方姐电话,听筒里先是呲呲了两声,孟听枝往僻静的月洞门处走,捂着另一只耳朵问:“什么?什么灯?”

方姐提高的声音传来。

“我说,巷子里路灯,今天换成新的了,唉,这破烂地儿,我当上面不管是这几年要拆呢,忽然就换新路灯了,还挺好看的,你回来就能瞧见了。”

孟听枝晚上过去,方姐拉着她聊天,纳闷这巷子这么长,里头好歹还有个什么名人故居呢,怎么灯就安装我们这一截?

孟听枝回了画室给程濯发消息才知道,这灯是他叫人来安的。

天气预报说要下雪,那灯暗,他担心她晚上回去不好走路。

孟听枝晃着脚丫,搂着怀里的毛绒玩偶,藏不住的开心,“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今天跟我妈去寿塔寺,给你求了一个平安符。”

“大概要到下雪那天。”

苏城今年的雪,不仅下得早,还下得特别厚。

连下三天,终于雪日晴光,整个老城区覆着皑皑白衣,银装素裹,阳光从高大古老的秀山亭上折射下来,衬得行人熙攘的长街格外热闹祥和。

孟听枝昨晚熬夜看曾珥发来的新方案,睡得又迟又沉,窗帘外天色隐隐发亮的时候,她懒懒翻了个身,头朝下,又钻进温暖的被子。

她梦见了高中的程濯,在十四中的露天篮球场。

他进场后脱了外套,里头白t外穿着那件14号的红黑球衣,他把外套丢到她怀里,倒着走,少年意气惹眼至极,仿佛所有光都落在他肩上。

他对她说:“孟听枝,记得给我加油!”

她抱着他的衣服,清冷皂香叫人神思迷惘,她觉得不真实,低声说:“可是——”

你不会听到。

他望着她,扬起唇角,抢白说:“我会听到!”

梦里一切都太美好了。

模模糊糊听到手机震动了几下,但她不肯醒来,梦境里她将脸贴在他外套上,躲在被子里延续梦境。

最后周游的夺命连环call,叫她不得不睁眼,童卫在年底又攒了局,周游提前吐槽。

[童卫这次要再敢约我前男友,我就跟他绝交!老娘把他的局搞成要债现场!]

[谁都别想好过!]

[枝枝,你带程公子一起嘛?]

孟听枝揉揉眼,从被窝里坐起来,程濯不在,那堆毛绒玩偶和羽毛抱枕又继续回到床上陪着她睡觉。

她舒舒服服靠着。

正要说程濯不一定有空。

忽然看见半个小时前程濯给她发了消息,是一张画室门口积雪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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