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日子更难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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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的传闻越来越多,有说有个女太太在街上走,身上穿了件日本料子的衣服,学生们硬把她拦住,要她当即脱了那衣服烧。那太太求告说,内里的贴身衣服见不得人,等地回去找衣服换了,马上将日本货送来给他们烧。

学生们哪里肯答应,几个女学生围上去,七手八脚把人家的衣服扒了扔进火堆里。那太太又羞又气,一下子竟晕过去了,学生们又慌慌地求人把她抬回家。

奶妈指手划脚说:“那太太把衣服一脱,猜猜里面穿的是什么?男人的一件对襟小夹袄!诶,真是丢人噢!难怪她要羞晕过去。”

赵老爹嘴里连声嚷道:“作孽,作孽。”

奶妈说:“必是那家贫又好面子的,外面套件日本料子的好衣服,原想风光风光,却又偏当众丢这份丑,真是可怜。”

茹云心灰意懒地躺在房间里,外面众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想着家家户户大小不等都要受些损失,要怪只能怪到日本人头上,心里对女工研习所那帮女孩子的气就消了一些。

可是她复又想到王掌柜囤的这批花纱布数量不少,一把火烧了,这笔帐该怎么个算?往后拿什么钱进货?进又能进些什么货?世事乱到这个份儿上,绸缎店是不是还能开得下去?典出去行不行?典又能典给谁?谁肯在这年头弄个包袱背在身上?

茹云七万八卦地响着,心里乱成一团麻。有心要把肚里的话跟人说说,可是秋白这个时候偏又不在家里头,这样的难处,一时又不知道要跟谁说。她真是怕要负了吕平柏的遗言嘱托,眼里不觉又流下泪来。

第二日,茹云照旧还是去了女工研习所,几个学生都是灰头土脸,疲累不堪。见了茹云,不免心虚,怯怯地躲着她不敢多话。茹云也不问她们什么,权当没这回事发生,只脸上的神情寡寡淡淡的。

食堂的师傅给她们在锅里留了饭,两个人就在灶间吃了,草草洗了手脸,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回到宿舍,往床上一倒,眨眼工夫睡得人事不知。茹云这时候才悄悄进去,替她们脱衣脱鞋,盖好被子。

茹云举起灯来,细细照看这些女孩子稚气未脱的脸,觉得眉眼间都有股决绝的神气。她不知道这样的脾性是好是坏,在这国难当头的时候,人到底该怎么个活着才是好呢?

日本人与守军和游击队的战斗越来越激烈,东北战场的失利使得他们的对战更是疯狂。十月里,开始有日本人的飞机嗡嗡的飞过锦云镇子上空。飞机飞得很低,银色的大鸟儿似的,能看见翅膀边上涂的红色膏药旗。

锦云人从未见识过飞机,一下子全镇都轰动了,老老小小一齐涌到空地上看。有胆大的年轻人就爬到房顶上,对着飞机吆喝、咒骂、挥拳头、吐唾沫。

飞机先是对他们不理不睬,后来有一天,忽地从屁股里挤出一个黑乎乎的蛋,直直地砸下来。几个年轻人在房顶上发着呆呢,黑蛋蛋无巧不巧落在他们旁边,轰地一声炸开来了,近处的人被炸得一个跟头掀翻在地,远处的人只见火光冲天,烟火里血肉横飞。

赵老爹不知情况,跟着别人到现场去看了,回来几天没能做饭,光呕,嘴里直说怕人。

飞机炸弹的厉害从此被锦云人领教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土法上马,想出了许许多多躲避炸弹的招数。茹云家里是在最低矮的厢屋里备了两张八仙桌,又备了几床厚棉被,日日拿水浸得湿透,搭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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