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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厄城。

单渊在凡人的注视中走进酒肆,他庞大的身形足足占据了整个大门,挡住射进来的阳光。背光中,掌柜望着这只猛兽,手里的银子差点掉地上。

你们这最好的酒都拿过来。

想到还在往生天等酒喝的师尊,单渊买了酒不做停留,雪白的翅膀一展,冲向蓝天。长街上的行人逐渐变小,最后化成芝麻大小的一点,城池在视野中展露全貌,是一座圆形的庞大建筑,西移的日头为边陲之地添上柔和的金黄。

危险来的猝不及防,雪白的山巅,一抹黑色横空出现,截住单渊前路。

应瑄踏着云雾,凝视眼前巨兽。

单渊如临大敌,他想天道所暗示的危险就是这位戮仙君。仿佛印证所想,又或者天道有心掺和一脚,在他们动手之际轰轰烈烈的招来漫天紫雷。

撕咬、雷鸣、深渊精魂在昆仑山顶齐聚,掀起的波澜撕裂虚空。某种力量在拉扯着单渊的灵魂碎片,将他从伤痕累累的沈二白身上剥离。

意识浮浮沉沉,唯有胸口还在顽强的跳动,一声声砸来。闷响中,单渊陷入光怪陆离的世界,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颗种子,埋藏在湿润的土壤中,雷雨在春季如约而至,正试图唤醒身为一颗种子的使命发芽破土。

昆仑山一场大战,惊动神州。

沈白幸眼见着要从魔君口中撬出答案,心口猛然一痛。通天碑上的结界晃动,一抹夕阳顺着缝隙闯入深渊,照亮凤凰之火未曾踏足的地方。

透过裂缝,沈白幸看见阴云蔽日电闪雷鸣。天空出现巨大的旋涡状,无数的黑色像藤蔓纠缠成遮天的花朵,朝着深渊移动。

神识成网铺天盖地伸出深渊,沈白幸瞧见了花朵究竟是什么,那不是阴云,是翻腾的戾气凶灵。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新生

扭曲的面孔被收纳进浅茶色眼眸,应瑄融合的过程并不顺利,他没想到单渊最后一块灵魂碎片会有那么大的力量。灵魂残缺跟完整有很大的区别,原本收拾服帖的残缺之体像春寒交替时的枯枝,遇上碎片,吐芽迸发生机。

灵魂在顽强抵抗,若是没有天道这个老不死的,应瑄自然压得住。

为了对抗天道的力量,应瑄不得不开始吸取外界力量。神兽麒麟尚且还认戮仙君为主人,张出数以万计的触须,道道肉眼不可见的红光遍布神州,离得最近的天厄城,几乎被笼罩在浓重的魔气中。红色、黑色将天厄城围得密不透风,压抑、惶恐席卷这座城池。

人脸鲜活仰视天空,当第一缕魔气开始吃人的时候,街上的百姓猛然意识到事情的可怕之处,惊鸟般逃向四方。

彼时,夜幕还没有彻底降临,长街上行人众多,推搡拥挤像潮水,将老弱妇孺尽数淹没。稚嫩的哭声,金玉珠翠从千金小姐发髻中掉落,可抵寻常人家半辈子开销拥堵的珠宝无人来捡。

动作慢点的被后方的人挤在地上,不待起身,便被数不清的脚踩上身。对生命的渴望超过了人伦道德,就算看见了,他们也不会停下步伐去扶。

百姓闯进街道两侧的商铺,奈何人间的建筑压根挡不住魔气的进攻,没有任何阻拦的勾走凡人的气运跟生命。

待沈白幸赶到的时候,天厄城已经被屠戮大半,大街小巷躺在横七竖八的尸体。死亡的气息那样浓烈,以至于沈白幸恍惚觉得回到了那时应瑄屠杀仙门百家的场景。

柔和绵长的灵力破开黑雾,给漆黑的世间泄下几丝天光。摇光殿前的大树数息间开出繁花,卷着风雪跨过高山溪流,纷纷扬扬撒入天厄城。黑雾在灵光的逼迫下,就像夏季暴雨过后的阴霾褪去,被越来越明亮的光亮取代。

没了天厄城来提供能量,黑雾像有自己的意识,拥挤着涌向四面八方,只要跨过那座横贯南北的山脉,就是偌大的平原,上面聚居着神州三分之一的子民。

为了避免血流成河,整个昆仑山的灵力几乎被抽取一空,散开时淡蓝色的光亮被快速挤压,凝成白炽一片,从天际升起。它就像太阳,速度又比太阳升起要快很多,从地平线露头。傍晚时绚丽的晚霞,宛如凹凸不平地面上的小水滩,阳光一晒,变成水蒸气消失在空中。

不知大难临头的凡人纷纷推门,站在街上看这一奇观漫天黑云后面追赶着刺眼的阳光。

那片光非常大,大到超出了视野范围,地平线宛如被烤化的冰霜,落不到凡人的眼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应瑄因为天道的作乱,面目有些狰狞,他嗅到了沈白幸的气息。

天底下,除了玉微仙君,没有第二个人拥有这种力量足够毁天灭地亦能挽救苍生。

世人见不到往生天,那是因为有整个昆仑山作为屏障,山中充沛的灵力能够拦住所有试图探究往生天的奇淫巧术,除非他得到神的认可,才能窥之一貌。而今,在世间蹉跎了成百上千年的戮仙君,比之前的应瑄更加难以对付。他还没有堕魔的时候,就拥有跟沈白幸一战的能力,这么多年过去,实力只增不减。沈白幸必须全心全力应付,才能阻止这个疯子的所作所为。

凡人尚且能感知到能量波动,仙门百家自然也知晓。凌云宗掌教牵着年幼的弟子,站在高山悬崖边,神情凝重的看着昆仑山方向。

失去灵力保护的昆仑山,在化神期修士的目力下一清二楚。他透过层层云雾,看见了一座恢弘的大殿,以及殿前的巨树。

师尊。尚且年幼的灵清喊道,你看到了什么?

神仙。

灵清反握住掌教的手紧了紧,我们不是看不见吗?

掌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岁月在他眉间留下深深的折痕,眉头紧锁的时候,显出十足的沉重肃杀。是啊,凡人是看不见往生天的,既然现在看见了,就说明他们的神遇到了棘手之事,而这个令神都费心费力的大事掌教将目光放到了黑白交织浓烈的地方。

黑云运动的速度很快,跨过了山脉,像一瓶庞大的墨汁从云端打翻,飞流而下足够淹死碌碌终生。

白光在泱泱视野中,截住了黑云。沈白幸单薄的身影携裹在急速变化的黑白中,灵力在最后一刻,爆发出比黑雾更快的速度,像坚不可摧的屏障,轰然降临在地表。

光幕照亮了整个神州,夜幕变成白昼,它成了一堵升到天际的墙,将神州分成两块。一边是活在白昼中世人,一边是昏暗腥风的世界。

玉微,你我还是走到了这步。

应瑄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只要黑雾存在的地方,他都可以随时出现,几乎没有时间空隙。

在这里神识铺展搜索不到戮仙君的真正踪迹,反而会因为过分操作意念而身体疲惫。沈白幸右手持剑,背后就是亲手筑造的灵力光幕,白衣白发好似融在了墙里面,哪怕眨下眼都会烟消云散。

他开口了,应瑄才确定这个人是活着的。

深渊的魔君是你的傀儡?

事已至此,应瑄没有撒谎的必要:是,他说的?

不是,沈白幸闭上眼睛,某个方向的音量大点,他就会侧过脸去,他什么也没说,不要把我想得太蠢,他没能力指挥深渊的怪物偷袭仙门,只能是有人在背后出谋划策。

沈白幸的语气很平淡,若是换个场景,会让人以为在跟陌生人聊天,而不是一触即发的生死之战。

黑雾中,应瑄无处不在,他就像最完美的幽灵,有时贴着沈白幸脖子说话有时用雾气撩动对方发丝,有没有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就算应瑄不说,沈白幸也印象深刻。时空回溯,抹不掉五百年前的神魔大战,他身受重伤,从往生天打落凡间。其实,当时干掉应瑄并非不可能,只是面对血流漂杵的大地,他选择救人。召唤神器重明需要付出的代价不仅仅是灵力,还有更为珍贵的生命力。

生命是世间规则运转最严苛的一环,一两条,甚至几百上千条,玉微仙君可以不付出代价。但是涉及神州一半的人口,就算是他,不借助外力,也做不到。重明耗尽了他剩余的灵力,以及一半的生命力。也就是沈白幸寿命长到令人发指,才没有当场嗝屁。

重明从手中消失的时候,沈白幸感受到身体变轻,像柳絮漂浮在山川河流,他没有眼睛没有耳朵,只需一缕清风一口呼吸,就能飘出老远。那段日子,沈白幸靠着感知春雨、烈日、雪花的气息,来揣测时间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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