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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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谦卑地):吓坏小姐了。

郑老板:如何受伤?

唐:与黑鬼斗了一斗。

郑小姐:你受的什么伤?如何受的伤?

唐:却说小的好端端走在路上,只见两个黑鬼霎时就要来抢,小的拿命相搏,那黑鬼却是从黢黑的腰窝子里一掏!一个黑铁疙瘩啪啪两声!火花一闪——

郑小姐:你怎么躲过?

唐:不瞒小姐,我小时,曾在佛山表叔人称形意拳掌门唐一钩手下学得些腿脚功夫。

郑小姐娇笑道:你说得乱七八糟的,一听就是在唬我。

唐站直了身体:正是在唬小姐,(温声地)唬小姐笑。

柯屿的美式发音特意加上了粤语口音,台词很密,且有像这样的同时分饰两种精神状态,一问一答极快,如果在电影里就是典型的快切手法,他又不是第一语言,要记这么长的对话,要琢磨口音、断句、语气与轻重,这种复杂的处理是超乎理智的,只能靠排练刻入本能。

整个剧场安静非常,但掌声雷动。

商陆就坐在池座的第一排,中间偏右一点的位置。他原本谢绝了斯黛拉的好意,打算只在二楼观看,但斯黛拉不知道他为什么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观众席的灯是暗的,独有舞台明亮。追光灯落下,机敏的年轻人心中泛起涟漪:他如何赢取娇妻?他家里已经有一位表妹妻子,怎么可能还会有妻子呢?一盏烛火扑哧亮起,唐明白了,这是要他像戏文里写的那样,“停妻再娶妻。”

潮湿的暗巷中,传来窃窃密语,那是毒舌吐信的声音。

唐妻:我可投奔纽约向下的表舅,有人问起,你我概不相识。

唐:我再娶了那位小姐。

唐妻:获得你老丈人的信任。

唐:成为他的心腹。

唐妻:接管他的金店。

唐:那金店金光闪闪。

唐妻:那柜台金镯如车轮般粗!

阵雨累累,响雷阵阵,如战鼓咚咚锤。

唐妻(思忖):需得设计,令郑母小儿病死襁褓。

唐(拍拳):再令娇妻怀我唐家血脉。

唐妻:这便偷梁换柱,郑氏变唐氏。

唐:等我岳丈老眼昏花。

唐妻:便送他上西天。

唐:可怜我这娇妻病娇体弱,思念成疾。

唐妻:竟也早早去了。

唐:这般暗渡陈仓,你腹中胎儿转眼已成我唐家好儿郎。

唐妻:这便是——

唐:这便是——

合:荣光福泽后世,子孙世代显赫!

斯黛拉早已将故事的一切陈述,观众如上帝知晓命运,看郑家陷入这算计好的牢笼。从这个角度看,这部戏是承袭了古典主义悲剧色彩的,是宿命般的覆灭。

舞台暗下,演员退场,柯屿脸上都是薄汗,顺着脸颊滑下。大灯照得他身体滚烫,连灵魂都好像在油锅里煎熬,他回头看了眼商陆的方向,很黯淡的光影,几乎难以辨别内容,但他心里安定了下来,从卑鄙中获得了一秒钟澄净的安宁。

紧锣密鼓的转场,斯黛拉捧住柯屿的脸颊不住贴面亲吻:”bravo!”

柯屿心里还是懵的,甚至没有注意到是谁来亲吻他祝贺他,千百遍排演下来,他心里似乎有一台设定好的闹铃,不等提醒,身体便已经做出了上场的反应。

郑家死亡丛生,金店连拓铺面,计谋编写入命运,只有年轻人成为这幕后的大赢家。他娶娇妻,他管生意,他架空岳丈,他杀老臣,血渗进掌心皮肤——

仆人:老爷,您在洗什么?

唐:血。

仆人:老爷,您的手是干净的。

唐:你看不见血吗?

仆人:您的手很干净。

唐(停顿住):有多干净。

仆人:您看,一点脏东西都没有。

唐:一点脏东西都没有。

仆人:确实,一点脏东西都没有。

水龙头关,水声停止,唐慢条斯理地接过热毛巾,擦着五指,说道:确实,一点脏东西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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