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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白容久醒了一次,手指轻轻动了几下,就被谢璟握住,爷?

白容久虚弱道:在这。

谢璟这两日连受惊吓都没有软一点,这回鼻尖泛酸,瓮声道:我害怕。

白容久轻声道:不怕,爷在这。

谢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他怕白容久再睡着,不住地跟他说话,白容久也打起一点精神,跟他聊了几句。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因为二少爷不做功课,都是我替他写的,我会很多。谢璟回答的认真。

挖雪窝子也是跟二少学的?

带着点笑意的声音让谢璟耳尖发烫,他一边握着九爷的手给他暖着,一边闷声道:不是,我自己会的。

白容久沉默片刻,又问:还会什么?

我还会翻跟头,能连翻几十个,我,我翻跟头可好了。谢璟带着点邀功的语气,上一世的时候他练过几年武生,九爷点的戏码里,他都能得满堂彩。

这次没得到喝彩,反而被低声取笑了:好,回去翻给我瞧瞧。

哎。

你也别睡,现在想想,等回去之后想让爷赏你什么?

谢璟冻得哆嗦:我要一碗汤圆。

白容久笑了一声:就要一碗汤圆?

嗯,要芝、芝麻馅儿的,个大皮薄,滚汤盛出来,最好汤里再加点白糖,一小碗就够了。

喜欢吃这个?

喜欢。

谢璟已经很多年没吃过芝麻汤圆了。

他喜欢粘牙软糯的甜食,幼年时寇姥姥会给他蒸米糕,再后来姥姥没了,他跟在爷身边,刚开始不好意思要,还是爷自己发现了想着法儿给他做,再后来,又剩他一人。

他一个人流浪了大半个国家,由北向南,风餐露宿,已经很久没有坐下来吃一碗甜汤圆了。

白容久抱紧他,呼出一口气,回去之后,你跟着我,保管每天早上都能吃上一碗。

谢璟应了一声,揉揉鼻尖笑了。

他们在雪窝子里藏了一夜。

所幸大雪遮盖了所有的痕迹,两人一匹马逃了出来。

出了白桦树林走了半日,找到一个小村庄,谢璟只说他们是路过的行商,遭了土匪,小村子人心淳朴,加上谢璟给的一块银元,很快就给了他们一个落脚地。

谢璟故意找了靠近村边的地方,马也拴在屋檐下,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可以走。

村里没有大夫,但因为靠近树林,有常进林子打猎的老猎人,谢璟找他买了一些伤药,打了一盆热水,给白容久换下染血的袍子,幸而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只是伤口狭长露出了血肉,又加上一路奔波失血过多,当晚九爷又发起高烧。

谢璟煎药给他喝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村子里的土药方不管用,没起半点作用,半夜的时候九爷浑身滚烫,却又喊冷。

谢璟把自己棉袍搭在他盖着的薄被上,又爬上床去,小心避开他身上的伤口,努力给他取暖。

谢璟身子热,很快九爷就安静下来,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白九爷醒来,身边没人,却摸到了身下垫着的貂绒长袍。

他面色如玉,微微眯起眼睛去寻找,窗外有人抱了草料来喂马,顺便还跟院子里的人打了招呼,听着声音像是要了一碗热粥。

果然片刻后,一个半大少年就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进来,大约是太烫,放下碗后还捏了捏耳朵,在和他视线对上之后小孩儿立刻就露出一个笑容来,三两步跑过来:爷,你醒了?好点没有?饿不饿?

第14章 山村养伤

白容久坐起身来,慢慢吃了那碗粥。

他如今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头发散乱下来半遮着眼睛,微眯起来,似乎刚醒还有些晃神,瞧着倒没有了平日的那份气势。

谢璟坐在床边小凳那儿跟他说话:爷,我去打听了,这里叫十里堡,往西去就有一个镇子,那边可以租车,咱们住上一两日,等你伤好点就回去。

白容久问道:这里当地人都是做什么的?

谢璟愣了下,挠头道:种庄稼或者打猎的吧,我瞧见每家每户院子外头都堆了不少高粱杆,另外村头两家人院子里有刚剥下晾晒的野兔皮子,应该是猎户。

白容久略想一下,道:这里离酒厂也就是一天的路程,离着不算远,你挑一两家高粱多的人家问问,有没有向酒厂那边供应粮食,小心些问,找一家老实可靠的让他们给青河白家递个信。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长金链子怀表出来,交给谢璟,拿着个给他,事成之后,再许他几块银元。

谢璟接过来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白容久一个人倚靠在床上休养,他手虚抚在腰侧那,眉头微微皱起。

腰上的伤不算严重,只不过是皮肉伤,是昨天躲避麻匪的时候被打伤的,那伙人是下了杀心,瞧着宁可破财要他们的命也没打算让他们回去,若不是他身上穿着的还有一件厚皮马甲,怕是得去半条命。但这伤也极为不便,骑马都不利索,也难怪谢璟会想绕路找车。

白容久原本就是话少的人,坐在那一边想着当下能做的事,一边想着昨天的护卫们,也不知道黑河白家商号那边如何了。

过了半晌,谢璟回来了。

他一路跑着回来,额头和鼻尖都沁了汗,拿手擦了两下两眼放光道:爷,他们还真有给酒厂卖粮食的,我找了村里的中人,我听他说的酒厂的人和事都能对上就让他去报信,那人答应的可痛快了,我都按你说的办好了!他说完,又犹豫了下从兜里拿出那块细长链金怀表放在桌上道:我给了他两块银元,这表是爷的东西,太贵重了,我没给。

白容久道:过来。

谢璟立刻拿了那只怀表过来,捧着给他。

白容久伸手从他头发上拿下一根枯草,笑道:沾了东西。

谢璟脸红了下,自己忙退后两步胡乱拍了拍头发:肯定是刚才去抱草料弄的,我下回一定注意。

不碍事。

那这怀表

你收着吧,给你了。

白容久还以为这小孩会推拒几下,毕竟读了书的人大多如此,但没想到谢璟就这么坦坦荡荡地揣到了自己怀里,还捂了一下,美滋滋道:那我替爷收着,以后九爷想问时间,就找我,我报给你听。

白容久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自己省府家中安置着的那个西洋挂钟,准点报时,一只嵌了宝石的机械小金丝雀蹦蹦跳跳就冲出来,布谷布谷布谷急匆匆叫上几句,又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眼前这小孩一脸满足,跟那圆滚滚的小雀儿很像。

又傻又机灵。

白容久多看了他几眼,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有人会把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矛盾点融合的这么完美。

他想了一会,心道,也不全是,谢璟还凶。

昨儿开枪打人的时候可半点没手软。

已经派了人去青河县,白容久和谢璟也放松下来,在小村子里好好休整了两日。

接触的久了,俩人都觉得对方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白容久起初觉得他对白二少忠心,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他和谢璟并不认识,但经历生死之后已待他不同,平日里能聊的就是白明禹九爷对小辈也没什么兴趣,但聊账本生意,显然更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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