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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哲雷霆手段,当天抓了七八人,他也不细分,但凡有些嫌疑的就一并赶出去外头的人想一点点渗入,绝不会只开一个口子,尤其是孙大江这样的老狐狸,一旦找到机会就会使阴招,明面上用方吉安,谁能想到他私下已经找了内贼并偷到曲母?!
白家清理内贼的时候,巡警局也发生了一件大事,孙大江逃了。
孙大江被关了几日,一直还算配合,这天开口还吐露了一笔藏起的银元,想要将功赎罪。巡警局的人按他说的还真找到了几箱子银元,就信了他的话,但没想到孙大江趁他们防备变弱,连夜逃窜,一路奔去了边境,若不是有巡逻的守备军,怕是他已搭乘小船过了河。
巡警局。
几个警员严阵以待,一旁还占了数名边境巡逻的持枪军人,而孙大江被捆着扔在大厅。他身上捆了绳子,也没再穿绫罗绸缎,而是一身粗布衣服,顶着一头花白凌乱的头发半跪半坐在大厅中央,不过一夜,苍老许多。
警员审问半日,孙大江一字不答,但即便他如此,也足以定下罪名昨天夜里孙大江携带金银想要越过国界逃窜,在找到的那只小船上,搜到几十根金条和数张上好皮料,分量十足。
孙大江被关进大牢。
两日后,突然暴毙而亡。
巡警局的人立刻处理了,但不曾想,和他待在同一个牢房里的人一连死了三人,隔着最近的那个方吉安也死了。巡警队的人这才慌了,连忙找了医生来,医生检查之后瞧着这些人皮肤泛紫的样子就连连后退,是霍乱!
第47章 一梦如昨
北地几年前爆发过一次霍乱,此次再有发生,人心惶惶。
俄罗斯国领事馆一得到消息,立刻施加压力把黑河在境内的华国人都驱赶回来,边境互市也迅速关闭,划清界限。
而另一边,日本商队里也死了几人,几乎和孙大江在同一时间死亡。
这事情蹊跷,但疫情要紧,一时也没有人再追查下去,只切断了黑河周围交通要道,找了医生来迅速搭建就诊棚。
白家在黑河酒厂的一众人都被隔离,但不知是厂房干净还是平日车间里就做好了消毒的原因,暂时并未有人感染。但因他们这些人都去过巡警局,因此上头有人专门过来送了药,等他们吃下又观察一阵,确定无事才离开。
不过一夜之间,黑河又接连死亡五人。
里头有原长山酒厂的两个工人和一个账房,他们之前跟孙大江接触密切,另外两人却出人意料,是方吉安家中的三个孩子,两个男孩儿。
黑河一带医生少,从青河县及其他县郡借调了许多医生,不拘什么专业,尤其是西医,能治病救人的全都请了来。林医生接到信函匆匆赶来,他身后就是提着药箱的方继武。方继武和林医生一样的长袖衣裤,戴着药棉口罩,他是跟着林医生做助理的,但万万没想到来到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送走家中几位亲人。
方继武咬咬牙,没有听从其他亲戚的话大办葬礼,只订了三幅薄棺材把父亲和弟弟安葬了。
这个季节黑河土层还未上冻,能挖得深一些,他问过林医生,要想不再成为传染源一个是深埋另一个就是焚烧。
他人微言轻,焚烧一事只要开口就犯了众怒,只能深埋。
方继武身上没钱,家中仅有破房一所,万般无奈求到了谢璟这里。
谢璟听到厂房门卫来通传的话,他身上还有些银元,打算拿给方继武,刚走两步就被张虎威叫住了,小谢,你别去。
谢璟道:师傅,我还有钱。
张虎威刚去置办米面,手上还扛着一袋米,放下之后三两步过去:我知道你有钱,但你还小,没听医生说吗,这病最容易传给老人和小孩儿了,得躲着些,你别去,我出去给他。他从谢璟手里接过钱袋颠了颠,又从自己腰包里拿了两块大洋放进去,我给你凑二十块整钱,一起给他,你在厂房里等着,哪儿都别去,这街上都没人了!
谢璟点头答应了。
过了一阵,张虎威回来递了一张纸给他:钱给了,你那同学人还不错,写了一张字据,说借两年一定还。
谢璟也不太在意这个,瞧着张虎威又去搬米,就弯腰也去帮忙:师傅我来。
哎,不用,我这是往外搬,不是咱们厂里的厨房。
谢璟走了两步又绕回来,肩上的米袋未放下,抬眼看着张虎威。
张虎威乐了:傻小子,快放下,我是去给九爷送米,九爷车队回来了,现如今黑河进不来,驻扎在外头。
谢璟眼睛都亮了,张虎威喊他放下米袋的时候,他都有些依依不舍,但还是听话放下。
张虎威走了两步,又听见小徒弟在后面喊他。
师傅,你等下,帮我带封信给九爷吧。
成,你快去,我在这等你一会。
谢璟拔腿跑回房间,他在这边住的是员工宿舍,分在二楼的一个双人间,因为平日里九爷身边的护卫都是分成两批跟着来黑河,这会房间是他一个人住的。谢璟在里头转了两圈,拿了笔和纸出来摊在桌子上一时又不知道写什么好,他有好多话想跟九爷说,但想想又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口才好他想见爷,见到了不用说一个字就高兴。
谢璟咬着笔尖想了又想,刚落笔写了一个爷,手腕就开始抖,耳尖都发烫。
实在写不出,想着张虎威在下头等不了太久,就抓了桌面上之前抄写的几篇字胡乱塞进去,这是九爷临走时候给他留的功课,他都认真写完了。
谢璟跑下来把那封厚厚的信交给张虎威,张虎威吓了一跳:这么会功夫,写了这么多啊?
是之前练的字,我字不好,爷吩咐要多写。
张虎威笑呵呵接过,咱们整个东院儿,也就你心眼最实在,行,我帮你一起送去。
等他走了,谢璟也没闲着,爬到厂房最高的塔楼上去,远远眺望,隐约能瞧见不远处的一排帐篷。
他一直待在那守着看,等到吃晚饭了才下来。
张虎威带了九爷的回信给他,比起谢璟那厚厚的一封,九爷的信要简单的多。
薄薄一页纸上写了两个字:尚可。
谢璟收到高兴了半天,小心收起,放到自己那个匣子里去,跟其他那些宝贝放在一块,那枚被寇姥姥看得极重的小石虎,歪歪压在那一张信纸上。
等到半夜的时候,谢璟忽然身上一阵发冷又一阵发热,他经历过一次霍乱,知道疫情的严重性,自己穿戴严实了,又戴了药棉口罩,心里想着要去医院,但刚一动就滚到床下,摔得站不起来。
他这屋动静大,惊动了旁边住的张虎威,披了衣裳出来敲了几次门,扯着嗓子喊:小谢?没事吧,小谢?
谢璟额头上滚烫烫的,身上却冷得发抖,张口说话声音发不出去。
门外张虎威已等不及,喊了几声没见回应,就踹开门进去。
谢璟感觉被背了起来,突然的高烧让他陷入一阵昏迷,恍惚间好像瞧见了一双月白的靴子。
谢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回到刚认识九爷那会。
他那时是省府最红的大武生,因长相俊美,和其他武生不同,扮相上格外加分,尤其善演赵子龙,少年英雄手持一杆银枪,击鼓而出,百战百胜。
只是台上的常胜将军不比现实,回到台下,他依旧是那个每日奔波忙碌,只为填饱肚子的谢璟。
后来班主把他卖给省府的曹家,曹家少爷对他很好,开了戏院专门捧他,但曹家老爷子却眼里不容沙子,坚持不许儿孙做捧戏子的事儿,曹少爷无奈,只能暂时把他托付给了白九爷。
曹少爷说:阿璟,白九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人品好,你先在他那里住两年,等过两年我就去接你。
曹少爷又说:你一定要等我留洋回来,我学了新式戏剧给你写剧本,京剧是国粹,你有天赋,应当继续唱下去。
谢璟不想唱戏,但他知道曹少爷是好人,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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