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盲(2 / 2)

加入书签

“就是雪山。”

原来到了雪山脚下。他客气地道了谢,雪山脚下,一片平房,没有路灯,借着藏民房里散发出的灯光和雪夜的光,他摸着黑来到了村落最深处的一间,正是十八号。

门口挂了一块很厚的藏青色大棉布,他还没掀帘进去,便隐约听到一阵乐器声。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最外面的房间没开灯,只点着一盏琉璃小灯,灯盏脚底是镶有藏族特色装饰的底盘。昏黄的灯光照着房间里的一条小路,通往后门,里面是一间卧房,床榻上被子整齐,似乎房间里没有人。

言树感觉自己的腿有点抖,眼前的一切太诡异了,想起大叔未说完的那句“况且”,完全猜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况。他想撤退,但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约季之白见面。

乐器声就在耳边,后门伴随着风发出响声,木门闩垂在空中。

鼓起勇气推开门,蜿蜒雄伟的雪山就在眼前,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不远处挂了许多五色经幡,随风飘荡着。旁边生了一堆篝火,坐着一个小女孩,穿着雪白的斗篷,嘴里吹出哀伤悠远的曲子。

难道这就是大婶口中说的卉子?怎么会是个小女孩?信里自称的故人,怎么也应该是和季之白年龄相近的人吧。言树心里疑惑着。

曲子在雪山的空旷之下,更是空谷绵延不绝。

等着她把一曲吹完,他慢慢走近小女孩。

小女孩转过身来,只有十来岁的模样,脸被大雪映得雪白,浅浅的刘海露在斗篷之外,眼睛上绑着一根布条。

“是季公子吗?”声音稚气,还带着一点稚嫩的奶音。

季公子?应该就是季之白吧。

“你是?送信的人是你?”

“是我妈妈约你来的。”

“你妈妈?她怎么知道我来西藏了?”

“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查到你今日会达到林芝,所以托人送了信。”

“原来是这样,你妈妈人在哪儿?”明明刚刚经过房间的时候,并没有人。

“你知道我刚才吹的曲子叫什么吗?”小女孩显然不想回答,岔开了。

言树只是觉得曲子耳熟,但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曲子,他摇摇头,但发现小女孩没有动静,才想起她眼睛上蒙着布,可能是看不见。

“季公子听不出这首曲子了吗?我妈妈说过,这首曲子,你不可能听不出来。”虽然口吻尽量装成熟,但是稚气之声遮盖不了,夹杂着猜疑和失落。

言树绞尽脑汁都没想起这首曲子的名字,他努力回想季之白是否曾经提到过,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女孩又问话了:“那,先生知道星星之眼吗?”

小女孩是有心思的,已经改了口。

星星之眼他知道,看过季之白冲洗出来的照片,仰看竹尖尽头的漫天繁星,很美。

“听说过。”

“先生和季公子是什么关系呢?”

三言两语,就露了馅,但他原本也没有想冒充季之白:“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因为家里有事,临时取消了行程。”

“这样啊!”小女孩起了身,伸着双手,慢慢地往前走,似要回房,“先生请回吧,我要找的人不是你。”

“你是季之白的什么人?”言树觉得自己这句话问得很蠢。

“既然你不是他,就不告诉你了。”

“可以让我见一下你妈妈吗?”

小女孩顿住了,雪色下,嘴唇抽动了几下,但还是回了话:“妈妈她不在这里,在医院。”

“既然季先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就可以帮你们联系上他,但是你得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

小女孩继续往前走着,仍然不答复,摸到了门,但摸不到门上的把手。

“你的眼睛?是天生看不见吗?”

“现在还能看到一点点。不知道先生知不知道雪盲之症。”

言树自然知道雪盲症,是被雪地强烈的紫外线刺伤了眼睛,雪盲之症可轻可重,现在小女孩眼睛蒙着布,证明症状很严重。

“为什么不去看医生?”

“妈妈带我去看过了,没有太大好转。”

“所以你想向季先生求助?”

黑色的寒风吹起了小女孩的白色斗篷,她停住了步伐:“不是我,是我妈妈。”

“可以带我去看看你妈妈吗?也许我能帮到你,帮到你妈妈呢?”

去医院的路上又经过了大叔大婶的平房,大婶给了他一盏油灯探路。

说是医院,不如说就是一个比诊所大一点的地方,条件很简陋,病床上躺着一个女人,面容憔悴。应该是睡着了,言树拿起病床上摆的病历,看到了里面的病人信息:易卉子,肝脏恶性肿瘤,晚期。是肝癌!

小女孩坐在床边,轻轻拿起妈妈的手腕,放到自己的脸庞上,几次想张口喊醒母亲。

许是听到了动静,床上的女人慢慢睁开了虚弱的双眼,苍白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连挣扎着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来了吗?”她问小女孩。

“妈妈……我哪儿都不去。”小女孩把妈妈的手放在脸庞上使劲地摩擦,感受到那双手的冰凉,她原本不愿做这件事,但是想到也许母亲能得救,怎么样都要一试。

女人视线模糊,只见床头站着一个男人的身影,她把手慢慢从小女孩的手里抽出来,想要抓住什么,但什么也没抓住,半垂在空中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力气抬起手。言树往前走了一步,他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一幕,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自己是不是季之白了,他握住了女人的手。

女人又微弱地睁开了双眼,反复了好几次,似乎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喊出来:“之白,救救我们的孩子……”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