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天涯(1 / 2)
十六铺。
小小的林爱薇躺在床上,衣襟掀起。肚皮上,一个巨大的疤痕似一朵紫薇花一般。
心痛的孟水芸将一个小药瓶拧开,将棉签伸进去,待浸满药水,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疤痕上。
尽管每日繁忙,但孟水芸和林桐卓都会早早回来,一个亲自为林爱薇换药,一个亲自下厨,为孩子们做吃食。
“娘,这个大疤痕什么时候才能好呢?”小小的林爱薇问道。
林爱薇的话令孟水芸再次心伤。
轻轻将衣襟放下,将被子盖好,孟水芸啜泣道“一定会好的,我们的爱薇这么乖,老天爷怎么忍心让你受苦呢?”
孟水芸端起装满各种小药瓶的托盘,朝房门外走去。
“娘——”林爱薇唤道。
“爱薇——”孟水芸回过头来。
小小的林爱薇诺诺道“娘可以搂着爱薇睡觉吗?”
看着林爱薇眼中的渴望,孟水芸重新走到床边,道“我们爱薇就快三岁了,马上就是大孩子了,要自己睡啊——”
眼泪在林爱薇的眼睛里打转转儿,脆脆的声音响起“我想娘了——”
太过心疼,孟水芸将托盘放下,躺在床上,将小小的林爱薇搂在怀中,安慰道“娘就在这里——”
小小的林爱薇蜷缩进孟水芸的怀中,哭泣道“我好怕离开娘——”
轻轻抚摸着林爱薇的头发,孟水芸道“娘天天都在,娘要保护爱薇一生一世。”
轻轻拍着林爱薇,讲着熟悉的故事,小小的林爱薇睡着了。
月光下的林爱薇是这样娇嫩无暇,温婉甜美。
眼泪一滴滴落下,孟水芸啜泣着从床上起身,为林爱薇盖好被子。
轻轻走出房间。
来到书房,将桌子上厚厚的医学资料翻开。
这些医学资料都是众人收集和整理的,为了救治林爱薇肚皮上的疤痕,众人甚至联络了国外的几家大医院,但没有人能将这大面积烧伤留下的疤痕消除。
午夜,夜薄凉。
林桐卓拿着毛毯走了进来,将毛毯轻轻披在孟水芸的身上。
“美国纽约医院特种外科已经拍来电报,暂时无法接受我们的植皮手术请求,并发症风险太大。”
不等孟水芸眼泪滑落,林桐卓一把将这个心力憔悴的女子拥抱在怀中,安慰道“我们一定能寻到能救爱薇的医院,她一定能好的,一定会是最美的孩子。”
将头埋在林桐卓的胸上,孟水芸无声地啜泣着。
累,由内而外的累。
伤,冰冷彻骨的伤。
抓着丝巾的手颤抖着。
忽然,这个温婉的女子将左手举起,柔白,无暇,纤细,温润,这世上还有比这双手更完美的吗?
激动。
拥着林桐卓,孟水芸抬起头来,看着林桐卓的眼睛,笃定的说道“只要找到他,就一定能把爱薇治好——”
“谁?”林桐卓困惑道。
“一个哥哥,我幼时最好最亲的哥哥——”
眼泪哗哗涌出,眼前再次浮现那个坐在梨子江畔的长着小虎牙的小男孩。
……
一连数日,孟水芸一人踯躅在上海的大街小巷,她在寻找,寻找那个长着小虎牙的儿时伙伴,那个追杀自己和贺子谦,却在最后关头帮助自己和贺子谦逃离的“日本杀手”,她在寻找那个满头大汗,口罩遮面的,为自己施行手术的“日本军医”。
命运总是有着自己特殊的安排。
这一日,孟水芸来到春光坊和善堂门前。
曾在这里听到过熟悉的电铃声,自己被关在地下室时隐约听到的门铃声和这诊所的门铃声极其相似。
尽管知道世上相似的门铃很多,但她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抓着丝巾的手在门铃的按钮处犹豫了片刻,按了下去。
“啊,来了,来了——”一声温柔的声音传了出来。
突然,门开了。三个孩子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孟水芸。
看年纪,三个孩子大概两岁,三岁,四岁的模样。
一个穿着蓝色碎花衣裳,黑色裤子的女子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边走边道“美树,带着弟弟茂久和妹妹理恵子去二楼玩,不要耽误病人看病——”
三个孩子笑着跑走了。
女子来到门前,歉意地说道“程医生出急诊了——”
突然,女子愣了。
就在女子要将房门关闭时,情绪激动的孟水芸快速闪进房间,抓住女子的手,哽咽地说道“我知道老天爷不会这么残忍地对待我,我知道命运不会这样折磨我——我求你和虎子哥救救我的爱薇。”
女子正是许虎,山本裕太的妻子藤原杉浦。
“你认错了人,我们不是您要找的人——”藤原杉浦说道。
一声清脆的声音在二楼楼梯口响起。
山本裕太和藤原杉浦的儿子山本茂久大声道“娘为什么要撒谎呢?爹没有出急诊啊——”
另一个孩子山本理恵子手指门外,道“爹爹在门外——”
孟水芸和藤原杉浦同时朝门外望去。
一身西装,头戴礼帽的许虎,山本裕太,程少伦程医生缓步走了进来。
太过激动,孟水芸有些眩晕。
“虎子哥——”
泪水同样在许虎的眼眸里涌动。
他本是出去给一个工人送药,没想到回来的时候,恰巧听到孟水芸和藤原杉浦的对话。
若不是听到“救救我的爱薇”这句话,他是不会现身的。
为了自己记忆深处所爱的女子,他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和鲜血。
许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孟水芸,心中涌动着万种感慨,百般滋味。
若不是自己日本间谍的身份,若不是自己已经有了妻子藤原杉浦,若不是自己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自己真的想将眼前自己的真正所爱拥在怀中,用尽气力拥抱。
痛,无比的痛。
若不是造化弄人,眼前这个女子该是自己的妻子,自己该是她最依赖的丈夫。
拳头握在一起。
恨,究竟在恨什么?
仰天长叹,命运太过不公。
小小年纪的他,娘亲被杀,爹爹复仇,被迫逃亡,自己被歹人所捉,秘密送到日本,成了一个杀人如麻的,嗜血的日本间谍,日本最高武士。
藤原杉浦弯腰道“我去准备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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