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珠儿落下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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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春光好。

上海爱薇杂志社正式成立了,曾经的刺绣行会会长江南春担任了杂志社的首任社长。

这位熟知中国刺绣的行家,这位掌握了中国刺绣行业大量人脉的老者,凭着自己对刺绣的爱,不到半月就发动了行业内的各个大当家的撰文,令各家绣坊开始憧憬这份全英文杂志真的能打开国门,为中国刺绣注入新鲜的活力。

林纪楠在孟水芸的多次劝解下,终于摒弃与江南春的前嫌,答应做为这份全英文杂志的长期撰稿人,在杂志上发表各种有关苏绣历史和传承的文章。

做为创刊号,江南春和孟水芸广邀行业内的大家签名提字。

许茹宝拿着《爱薇》杂志约稿函,皱起眉头。

“堂姐,她这是要搞什么?这是出力不讨好的活儿——”许明嵩说道。

狠狠瞪了一眼头脑愚钝的许明嵩,许茹宝说道“我们都太轻视这丫头了,她这是步步为营啊,她要做中国刺绣的领航者,行业标准的制定者。

如果这份杂志成功创办,名义上广泛传播和推广了中国刺绣,但是这本杂志的名称是什么?‘爱薇’,外国人首先想到的是苏绣,爱薇,爱薇,苏绣。这二者是结合在一起的。

杂志隶属于上海爱薇公司,一旦创办成功,成为行业杂志领军,就相当于控制了这个行业的话语权,间接控制了海外市场,旁的中国绣坊要想竞争海外市场和他们相比,就不是一条起跑线了。”

许明嵩摸着下巴,道“没想到这丫头阴得很啊——”

仔细地看着《爱薇》杂志约稿函,许明嵩说道“这上面说每期杂志都会推介中国优秀绣坊的精美产品,不如我们就在他们这创刊号上做文章,把我们最新最优秀的产品拿出来,如果她们惧怕,不敢刊登和推介,就相当于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失信于整个行业。

若是刊登了,对我们只有益处,也没有什么损失。

我们许家绣品公司和他们是死对头,想必她是万不可能刊登和推介我们许家绣品公司的产品的。”许明嵩笃定的说道。

将那份《爱薇》杂志约稿函狠狠摔在许明嵩的脸上,许茹宝恶狠狠地说道“你错了,她们一定会刊登的,还会对我们做专访。”

许茹宝猜对了,不多日,《爱薇》杂志社的代表来了,只是这代表不是普通的编辑和记者,而是江南春本人。

一直受江南春保护和提携的许茹宝不得不装出笑脸,接受了江南春和江南春的学生辅仁国的采访。

临别,江南春感慨的拍了拍许茹宝的肩膀,道“你已经做了行业领头羊的位置,是苏绣大家,不要和后生晚辈太过计较,她做的是一件有益于我们这个民族的事情。”

尽管内心恼恨,但在面子上,许茹宝仍然谦逊地说道“江老说的是,茹宝不会辜负您的。”

……

三月十八日,孟水芸生了。

众人聚集在广慈医院的病房里,兴高采烈。

“大姐,您真是好福气,水芸又为您生了个大孙子。”张芝兰抱着刚刚出生的林秀国,说道。

安容顺微笑道“说的好像不是你孙子似的。永蝶肚子里的还不是我的外孙子。”

张芝兰笑道“哎呀,大姐你这还挑我理了?”

尽管众人欢声笑语,孟水芸心里却隐隐发痛。拥有再多的子女,赚再多的钱,都无法抚平她心底的痛。

爱薇,你在哪里?娘心里好痛——

……

山西祁县马家庄。

老陈醋的醋香弥漫在马家大宅子里。

聋哑的马子宣是一个俊美的少年。尽管不能言语,尽管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但十五岁的他硬是凭借着自己的毅力,早早学会了认字,写字。

遒劲有力的草书让人感受到这少年内心里那早谙世事的成熟和沧桑。

十五岁的他如同往日一般,早早起床,翻阅先生前一日布置的功课。

此时的他正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紫薇花发呆。

紫薇花的掩映下,一个穿着花格子衣裳的小姑娘正拿着扫帚,用力地清扫着场院。

是的,这个即将满四岁的小姑娘就是自己的娘马大脚曾为自己寻的童养媳,只是这童养媳只当了一天就被迫成了丫头,使唤丫头。

“花牡丹,过来——”一个四十岁的女人喊道。

长相温婉甜美的小姑娘用力扛起扫帚,胆怯地朝那女人走去。

“你快点儿啊,磨蹭什么呢?”大手用力捏住小姑娘的耳朵,呵斥道。

眼泪立即涌了出来,被称呼为“花牡丹”的小姑娘哭道“宋妈妈,我叫林爱薇,我不叫花牡丹。”

女人气道“哎呀,小丫头片子,还敢跟我顶嘴是不?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就叫花牡丹,林爱薇死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林爱薇。”

小姑娘委屈地抬起头,认真地说道“爱薇没有死,我就是爱薇,爱薇想娘了——”

被称呼为宋妈的女人仰天,用手用力地揉搓起头发,道“小姑奶奶,您饶了我吧,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叫花牡丹,你不叫林爱薇,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林爱薇。”

猛的将小姑娘的衣襟掀起,女人道“你这肚皮上的是什么?大大的一朵牡丹花啊,所以你叫花牡丹。明白了吗?”

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落下来。

女人扯住小姑娘的衣服领子,道“去磨房,把这石磨上的面粉悉数收到口袋里,若是撒到地上一点儿点儿,小心我把你耳朵扯烂。”

说完,女人用力一推,小姑娘跌倒在磨房里。

宋妈转过身来,用手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正要抬脚离开时,一双眼睛正愤怒地看着她。

“少,少爷——”宋妈诺诺道。

马子宣愤怒地看着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用手比划着。

在马家大宅子里做了五年工的宋妈自然明白马子宣的意思。

这个素来把自己当成马家老宅二管家的女人委屈地边比划边说道“少爷,她就是一个使唤丫头的命,她那肚皮上那么大个疤痕,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人上人,怕是嫁人都嫁不出去。

今日即使不是我责罚她,他日也会有人收拾她。

做一个下人,哪里能不受委屈,哪里能不吃苦?”

马子宣再次举起手,用力比划着。

宋妈道“少爷,您说她小?她已经快四岁了,许是现在就四岁了,四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别说是个使唤丫头,就是那有钱人家的小姐,那也是要受教训的,该是懂规矩的时候了。”

看着面前这个喋喋不休,总是有道理的女人,马子宣气恼地一把推开宋妈,冲进磨房。

知道惹恼了马家的少爷,宋妈连忙掂起小脚跑走了。

……

跌倒在磨房里的小姑娘正是林桐卓和孟水芸的爱女林爱薇。

一年了,整整一年了。

忘记了许多,却不曾忘记自己的名字叫做林爱薇,记得那个慈爱的娘,和那个总是为自己做红烧肉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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