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死一生（2 / 2）

“挺可笑。”

听完终于大部分浮出水面的故事，何辰摊摊手，并不感慨，只觉得滑稽。

温子衿却十分认真地回应道：“身为弱者，这件事本身就是最可笑的。”

何辰略感讶异，在他的认知里，这位温家小姐生在滁州望族豪门，自小锦衣玉食起居有人侍奉，天灾来临之前应该是半点没尝过苦的滋味，从哪里来的这种说来现实听来残酷的感悟？

思来想去，大抵只能说基因的力量太强大，温半雄不甘止步于祖宗留下的家业，教出的女儿也心气极高。

温子衿忽然捂住心口，表情很是痛苦，接着开始剧烈咳嗽。

妹妹温子婉在一旁不由紧张，但下一刻，她自己也仅仅捂住了胸口，脸色泛紫与她姐姐如出一辙。

何辰可没在饭里下药，当即皱了眉头，随手拉过二小姐温子婉的手腕，号脉的同时以神识将她浑身好坏看了个通透，便明白了眼前的情况。

赫连王终归还是对这两个女子不放心，言语警告只是做的表面文章，杀人才是灭口的真正办法。

朱砂散。

这种毒药，只对弱于紫血境的人产生效果，修炼者吃了会散功，元基损伤极难治愈。普通人吃了，则会迅速磨灭生机，最终死于内脏大量出血。

何辰眯了眯眼，说道：“发现得迟了，时间有限我只能救一个，你们谁活？”

温子婉当即从他手里抽回尚带婴儿肥的小手，虽无言语，小脸模样却坚决十分。

温子衿露出贝齿，已然被喉咙里呕出的血染上红丝，轻声道：“温家输得太难看，姐姐已经生无可恋了，你自小性子温润外婉内柔，没有这许多不该女儿家有的野望，还能活得下去。”

温子婉依旧漠然着没开口，只是主动后退离何辰远了些，一汪浅眸渐见朦胧。

温子衿看着何辰，笑得凄美又绝然：“小先生，一直想同你说声抱歉的，父亲对你不住，我们也都有愧疚，只是有些良心我们不得不昧，还请你能体谅。子婉还小，所以比我善良，相信对小先生而言，她也更值得你救，子衿谢过了。”

说完这些之后，她眼里的光泽便暗了下去，表情也凝结在了那样的微笑里。

柔弱身躯缓缓睡倒，捂住心口的手无力松开，一支珠钗整根没入心房，衣襟处徒留着精美无声的钗头凤。

想必她早已经料到，赫连王不会没有后手地任由她和妹妹离开黄岭城，也猜到了以何辰的手段，两人中或许能活一个的场面。

那支凤头珠钗，便是她提前做好的抉择。

温子婉打开何辰伸到面前的手掌，跪坐原地，哽咽着，忍不住抽噎的身体晃动，看着十分可怜。

在她心里大概是恨这个男人的，若非他的出现，温半雄控制住的几个高手不会自爆，七星会也就不会毁掉，那么一切事情的走向都会改变，温家即使不能做最终的赢家，但至少尚有转圜的余地。

可现如今的事实是，家没了，亲姐姐为了让她活，眼巴巴地死在了她面前，父亲在狱中，说不得也同样遭了赫连王的毒手。

“你是个恶人！”

小姑娘终于肯开口，话却不中听。

何辰阳光灿烂的笑了，伸出手强行按住小姑娘的天灵，掌心元力涌动。

朱砂散没有解药，想要祛毒只有两种办法，其一是以药蒸法将毒素从体内拔出来，不过眼下的小姑娘显然不会乖乖配合，时间上也已经晚了。

所以他只能用第二种更为简单粗暴，且也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凭远超过紫血境的海量元力，生生从百汇度入温子婉的肉身，瞬间把毒性冲散，稀释到无害的程度。

到底是凡人，接受了不属于那具肉身能理解的力量洗礼，即使没有损伤，也是承受不住，当场昏厥过去。

做完好事的何辰拍拍袖子，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来到房间外头，他回头看了一眼昏睡的姑娘，那张脸静谧带泪，哭痕煞是可怜。

恶人吗？

想起小姑娘刚才由衷的中肯评价，何辰有些怀疑自己的做法。

“救你，到底该不该呢？”他有股不太强烈的预感，救下这个女生，或许会给自己在幻境中的路途带来麻烦。但自己竟然毫不犹豫的那样做了，想想似乎有些愧对恶人这两个字。

所以他心情挺好，至少现在是好的，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也能有以德报怨这般高尚的情操。

嗯，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