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 / 2)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可惜沈如诲打在娘胎里心脏就缺了一个口子,这个浪漫的名字就显得异常晦气了,所以改成了讳莫如深的诲。
没关系,不管是哪个“hui”,都是他的阿诲。
祁桐觉得自己在朋友圈里,算是最不孬的一个人,至少要比程航一那个怂货勇敢很多。
喜欢沈如诲,就怎么都要和他结婚,才刚满二十二岁,他就趁着阿诲身体好的时候拉着他出国登记了。
祁桐这辈子把所有认识的人都分成了三类,沈如诲却不在这三类人里。
沈如诲就是沈如诲,只有这么一个人是例外,是特殊,是独一无二。
只是后面发现,自己确实配不上这个人,又或者说怎么都捂不热。
算了,离了吧,离了要痛快一些。
一直合着的窗帘被拉开来,沈如诲拄着拐杖站在窗口。祁桐眯着眼睛看着他,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他都忘了,是他半夜扰人清梦,阿诲能开心得起来才怪。
祁桐笑笑,朝窗子挥挥手,“阿诲,你下来吧,下来看看我。”
沈如诲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楼下的祁桐,他还是那副模样,看起来好像天大的事都不算事。
不知道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还能笑多久。
祁家倒了,他已经不是祁少了。
不过自己也没资格去关心他的以后了,他们都离婚两年了。这两年他躺在病床上,而祁桐旧人换新人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了。
他身边不缺人,就算缺人也不会他他沈如诲这样一个无趣的病秧子。
生前无须再见,死后也不用把未完的缘分续上。
可祁桐现在好像一条狗哦。
他仰着头,狗狗眼看着沈如诲,连声音都像丧家之犬。
“你下来吧,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我明天……就走了。”
不忍心,还是不忍心,从前天知道了祁家的事情,沈如诲就知道祁桐会来。祁桐有些时候更像个没长大的小孩,这不怪他,前面的二十多年他被家里保护得太好,甚至连他出柜,结婚这种事情,家里都对他百依百顺。
离婚前祁桐生了很大的气,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红着眼眶咬牙切齿地冲着沈如诲说:“我这辈子受过最大的委屈,吃过最多的苦,就是沈如诲你!”
那现在呢?沈如诲想问问祁桐,是庇佑了他祁桐那么多年的祁家一夜之间突然倒塌难受,还是爱上沈如诲难受?
他熬了两个夜晚,一直等着祁桐,熬到今天心脏已经受不了,他连躺着都觉得难受。
他今天半靠着,输了整整四瓶针水,隐约看到镜子前的自己,脸色差得可怕。
死气沉沉,不知道祁桐为什么喜欢他?
晚上的时候,沈如诲已经不期待祁桐会来了,可能祁桐真的忘记他了。
又或者是真的恶心他了,毕竟签离婚协议那天,他和祁桐闹得那么难看。
可偏偏祁桐又来了。
偏偏还是今天来。
好死不死,又是夜里来,又扯着鬼嗓子在楼底下瞎叫唤。
还是这副鬼样子,从十六岁到现在,他就没有一天正经过。
沈如诲合上窗帘,拄着拐杖慢慢挪动沉重的双腿,一点一点地往外走。
太累了,每一步好像都要用尽身上的力气。
但每一步,都在离祁桐更近一些。
祁桐本以为沈如诲不会来了,他已经合上了窗帘,无声地表达了自己不想见面。
他还是不想走,也不知道再等什么,明天他就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阿诲。
他站在楼底下抽烟,火星子才点燃没多久,就看到阿诲走了出来。
阿诲走得好慢,每一步都在晃荡。
祁桐立马扔了烟,想想又戴上了口罩。他走上前去,扶着沈如诲慢慢走了几步,然后将沈如诲扶坐在长椅上。
天气不算冷,暮春的风很凉快,但阿诲不一样。祁桐把身上的皮衣脱了下来,眉眼带着笑说:“你将就着套上,不要着凉。”
“为什么?”阿诲看了眼祁桐,垂着眼眸问道。
祁桐有点不敢帮他把拉链拉起来,怕阿诲生气。
他小声地说:“外面凉,露水重,怕你生病。”
祁桐帮沈如诲把衣服披在肩上,又顿了一下,问他:“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的衣服?”
沈如诲从来看不上祁桐穿成这样,他的衣服一般都是软软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祁桐的嗅觉不好,他总觉得沈如诲的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奶香。
也不是奶香,就是一股……一股会让他觉得安定的味道。
这两年他在不同的男人身上闻到不同的香水味,唯独再没有阿诲身上的这股味道。
沈如诲却摇摇头,用手摸了下祁桐的口罩,问他:“为什么戴口罩?”
“啊,这个啊,我今晚喝酒了,刚刚还抽了烟,我会熏到你的。”
祁桐不好意思,不知道还能有机会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到阿诲,不然他今晚不会喝酒的。
阿诲,不喜欢他抽烟和喝酒。
他以前没说过,但每次祁桐带着一身酒味回家,沈如诲晚上就会躺得远一点,偌大的床上,他和阿诲中间好像隔着一条银河。
沈如诲淡淡地笑了一下,他的眼睛是今晚最好看的星星。
他伸手把祁桐的口罩拉了下来,手指碰到祁桐的脸的时候祁桐被激了一下,他的手怎么那么凉。
“没必要,我没那么弱,不是都快要走了么?让我好好看看你吧。”
以后也没机会了。
两年未见了,祁桐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或者说,在沈如诲的面前,他一向不知道要说什么。
最后还是沈如诲先开的口:“你家里把你送哪里去?”
祁桐想了好一会,他最近实在太乱了,能去哪里,去不去,都不由他决定。
“好像是澳大利亚吧,他们说那边安全些,已经给我安排好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嘲地笑了笑,耳垂上的钻石耳钉熠熠生辉,还是一副二世祖的样子。
“阿诲,你会想我吗?”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祁桐几乎是屏着呼吸的,问完后也不敢喘大气。
这些问题不能问,平时可以自欺欺人觉得自己也不爱,一旦问出口就知道自己已经满盘皆输。
过了好久,沈如诲还是不说话,祁桐都快要泄气了。
又听到沈如诲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原本没打算去什么澳大利亚,家里倒了,祁家把最后能保住的那一点点钱都给了他,可他不觉得这样能很感动。
甚至觉得全家都没了,就剩他一个没什么意思。
他就是想来见一见阿诲,然后去死的。
可是阿诲说会想他。
他突然,就不想死了。
祁桐突然有点鼻酸,他吸了把鼻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笑着说“还记得这枚戒指吗?是我和你求婚的那天我给你买的,你能不能就收着……我本来还想再把那个天文望远镜给你拿出来的,但是当时太乱了,我拿不出来那么多东西……对不起,我没用,你跟着我的这几年我没有让你活得舒服点……”
他不期待沈如诲会收,当初他一气之下说离婚的时候,沈如诲就差把内裤脱下来还他了。
沈如诲不缺他祁桐这两个铜板,要是他心脏没有那么大一个缺口,他应该都要去太空探究星星了。
俗的一直都是祁桐,沈如诲是祁桐配不上的人。
没想到阿诲竟然伸出了手,他的心脏不允许他有太多的情绪,但此刻他是开心的。
是真的开心。
他从十六岁喜欢的少年,现在依旧喜欢。
只是我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陪你去疯。
只是我的情绪太过冷淡,让你觉得我不喜欢你。
“替我戴上吧。”
此去相隔万里,不知何时能相见。然而此刻我还想再做一次你的伴侣。
我们有婚戒,有婚约,有誓词。
十分钟也行。
这短短的十分钟,祁桐又不知道要干嘛了,他只是想见见阿诲,甚至想好了要是沈如诲不出来,那自己就像扔小石头一样把戒指扔上去就好。
能和沈如诲坐在一起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更别说还有机会亲手替沈如诲把戒指戴在手上。
沈如诲却突然问他:“你手机里还有你录的曲子吗?我想听,听完了就送我回去吧。”
这首曲子当然在祁桐的手机里,不管他怎么换手机,这首曲子肯定要留着。
是那年在“流星瀑布”下祁桐为沈如诲拉的,沈如诲说喜欢,他就一直留着。
最后祁桐搀扶着沈如诲,将他送到门口。
但却是沈如诲主动拥抱的祁桐。他其实挺瘦的,但因为生病的原因,总觉得身子很沉,好像只有在祁桐的怀抱里,他才会觉得自己轻了一些。
只可惜以前拥抱的时间太少,总是给自己留着很多余地。喜欢他,却又顾忌太多,现在想想,总会觉得可惜。
祁桐说:“希望……希望我的阿诲可以拥有整一个星空,和能一觉睡到天亮的好觉。以后不会有人来吵你了。”
而沈如诲说的是:“我没有死,你也不可以死,我等你回来,我们就……复婚吧。我还……我还欠你一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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