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2)
沈谦之终于松开了手,脸上却丝毫未有信服的意思,只自端起一旁的酒盅,一饮而尽。
大殿上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殿中花容玉质的女子们正轻歌曼舞,她与沈谦之却再未说过一句话。
少时,坐于殿内前座的二皇子穿着一身蟒袍举杯起身,上座的温贵妃瞧着欣慰的点了点头,接着便听二皇子贺道:“孙儿恭祝皇祖母福寿绵长活百岁,身体康健行如风。”
二皇子话说到一半时,沈谦之蓦然放下了手中的酒盏,拉起孟妱的胳膊便往宝华殿侧门走去。他步子迈的大,孟妱几近跟不上他,行至殿外,他终于放开了手。
孟妱被他抵在墙上,听着他低声一字一句清晰的对她说道:“待会儿无论听见里面什么动静,都不要进来。只在这待着,等着我。”
忽然间被他这一顿嘱咐,孟妱一头雾水,还未来得及去问,沈谦之便转身离去了。
孟妱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这宝华殿外竟围了些禁军。她进宫数次,只见过些巡逻的守卫罢了,登时心内不安起来,转瞬想到嬷嬷与爹爹他们还在里头,不免担忧起来。可直觉却告诉她,沈谦之的话是该信的。
她就这么靠着红墙,定定的站在殿外,不多时,殿内响起嘈杂叫喊声,守在殿外的禁军训练有素的迅速冲了进去。
又过了许久,殿内的声音平息了下来,众文臣命妇在禁军的指引下缓缓走了出来,个个皆面如土色,惊魂失魄。
“沅儿,娘在这儿啊,不哭不哭,别怕。”杜氏拥着孟沅从殿内走出,孟沅不住的用帕子拭泪。孟宏延亦跟在身旁,轻抚着孟沅的头,耐心道:“有爹在的,倒这点子事也值得你吓的这样。”
孟妱并不知里头发生了何事,却见几个陪同进宫的官家小姐都娇柔的躲在父母怀中啜泣。
“怎的会出这样的事,当真是让人后怕。”不远处一个穿着文官官袍的男子也不由缓缓叹了一句。
孟妱怔在原处,不一会儿,听见殿内传出李嬷嬷的声音:“郡主!郡主!”
她瞥了一眼父亲与长姐的方位,见他们无甚大碍,便忙又跑进殿内去了。
李嬷嬷面色焦急,只围着大殿不住的找寻,孟妱忙远远的唤了一声:“嬷嬷,我在这儿!”她一面应着,一面跑过去接嬷嬷。
等李嬷嬷将她抱住,心下安定了下来,她这才注意到大殿中央有一片浓厚的血污。
“走,咱们快出去。”
她似乎都能闻见那血腥气,方才分明是丝竹交错的宴席,转瞬便成一片狼藉。
李嬷嬷揽着她出了宝华殿,正碰上了站在殿外的孟宏延三人。
“妱儿,没事罢?方才竟半天没寻见你,为父甚是担忧。”孟宏延上前两步说道。
“郡主与我们坐的远,还当您与几个公主一同被禁军护送走了呢。”杜氏在一旁跟着说道,似是在解释着什么。
孟妱抬眼看了一眼父亲,不知怎的眼眶红了起来,低声道:“我没事。”
一旁李嬷嬷满是皱纹的双眼,却直直的盯着孟宏延。
昭仁殿里的温贵妃惊得花容失色,伏在皇帝膝上直哭不止,“陛下,今日若不是臣妾日前引荐的那位少傅在场,茂儿只怕是凶多吉少。那贼人也忒狠心了些,竟敢在太后娘娘寿宴上行刺,实在是不将天家放在眼里,这样的人,合该碎尸万段才是!”
说着,美人咬牙切齿起来。
看着怀中哭的梨花带雨的贵妃,皇帝面色未动,良久,轻抚了抚她的鬓发,“朕知今日你与茂儿都受了委屈,此事更是惊扰了太后寿宴,朕自会为你们母子做主。”
如此这般安慰了一番,温贵妃的哭声方渐渐平息。
“陛下,臣妾今日实是后怕呢。”她说着,艳红的指尖轻拍着胸前,凤眼不住的往皇帝身上瞟去。
皇帝抓过温贵妃的玉手,她忙趁势倒在他怀中,枕着他宽厚的臂膀,良久,听他温声道:“贵妃今日受惊了,晚上朕再过来看你。”
温贵妃这才缓缓从他怀中坐起,用帕子轻点了点眼角,柔声道:“妾身今日失礼了,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皇帝轻笑了一声,道:“贵妃爱子心切,何罪之有?再说,茂儿也是朕的孩子。”
温贵妃听他如此说,面上这才有了些笑意,道:“方才宴会被搅的乌烟瘴气,实是晦气,陛下都未能吃上一口好饭菜。稍后陛下还要往奉天殿去,不若让臣妾现下亲自下厨去给陛下做些简单的小菜来。”
说着,温贵妃站起身来,就要去吩咐下人。
“你也惊着了,歇歇罢。朕晚上再来。”皇帝亦起了身,轻声的说着。
温贵妃唇角的笑意消了些,福身下去道:“臣妾恭送陛下。”
皇帝前脚走了,掌事的女史便进来回道:“娘娘,二皇子殿下还在偏殿等着呢。”
温贵妃轻叹了一口水,“把他召进来,罢了,还是本宫过去瞧瞧。”
果不其然,温贵妃走去偏殿时,魏茂整个人脸色煞白的坐在桌旁,双目无神,双手紧紧攥在一处。
见温贵妃走了进来,连忙上前哽咽道:“母妃,怎么办……怎么办?这事儿谁干的?老大?老四?!”
温贵妃理了理方才有些凌乱的发鬓,一径往里面走着,边冷冷的说了一句:“住口。”
“母妃……儿臣不想争储了……”魏茂语气中的哭腔愈来愈重,惹得温贵妃顿时停下了莲步,回身怒喝道:“茂儿!”
魏茂揪住了温贵妃的敞袖,几近崩溃道:“母妃,咱们停手罢,儿子不想当太子了……”
“啪”的一声,偏殿内猛得响起一个清脆的巴掌声,方才跟着温贵妃进来的掌事女史忙垂眸退了下去,合上了左右的门。
魏茂脸上登时现两道血印,瘫坐在了地上。
温贵妃见他这般不争气,挥开长袖蹲在他身前,揪起他的衣领道:“你哭什么哭!今儿是少了你一根胳膊还是少了你一条腿了,还是伤着你一根头发丝儿了?这点子事儿你便在这里哭哭啼啼,哪里有一点子男儿气概!”
“你可知老娘爬上这贵妃之位费了多少心血,保住你又费了多大心血?”
如今这个风姿绰约的温贵妃早已不是刚东宫时娇怯的小良娣了,伊始,她只觉在那东宫中,她的夫君不是她一个人的,君恩似流水。
但自打她怀第一个孩儿时险些被人算计的一尸两命,她才知,原来从来都是她妄想了,在这吃人的宫里,活着才是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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