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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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我问。

“关于那个女孩被杀的事啊,”他疑惑地笑了,“丹尼尔告诉我全搞错了,我半路就解散了搜索队,感觉自己像个傻瓜。当然也没什么坏处。”

丹尼尔?他怎么可能知道安娜还活着?

“当时搞错了,对吗?”迈克尔注意到了我的疑惑,就问了一句。

“是的,”我轻快地回答,“是……错得离谱。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别往心里去,”他半信半疑地说,“别想这件事了。”

说这话时他拖长了音,像是绷紧的橡皮圈。我能听出来,他不仅怀疑我讲述的经历,也怀疑眼前站的这个人。毕竟,我不是他之前熟悉的那个人,他也意识到我再也不愿意变回那个人。今天上午,我想尽一切办法来修补我们之间的裂痕,但是塞巴斯蒂安·贝尔是个毒贩,又是个懦夫,往往与蛇蝎为伴。迈克尔与那样的人为友,我又怎能把他当作朋友呢?

“好的,我该走了。”他清了清嗓子,“祝你好运,老兄。”

他用指关节敲了敲门框,转身走了,和其他客人一起去参加舞会了。

我目送他离开,咀嚼着他带来的消息。我几乎忘记了今早安娜在林中的逃亡,即将发生的在墓园里的会面,驱散了这段恐怖记忆。然而,即使丹尼尔一直在遮遮掩掩,显然还是发生了大事。我肯定自己目睹的一切,那枪声、恐惧都是真实的。安娜被一个黑衣人追赶,我现在觉得那人就是侍从。无论如何,安娜没有死,昨晚遇袭的我也幸存了下来。她想和我谈论这些吗?谈我们的共同敌人,谈他杀我们的缘由?可能他是来要毒品的,显然那是很值钱的。也许安娜是我的搭档,是她从箱子里取走了毒品,以防落入敌手。这至少解释了为什么会留下枚棋子。难不成是暗号?

我从衣柜里取出大衣,裹上长围巾,戴上厚厚的手套,揣着裁纸刀和棋子出了门。夜晚寒冷而清冽,等适应了黑暗,我深吸一口新鲜空气,空气里还带着暴雨的湿意。踏上碎石路,我绕着宅子走向墓园。

我收紧了双肩,胃里有些翻江倒海。

我害怕这个林子,更害怕这次会面。

刚刚醒来的时候,我最想搞清自己的身份,但是昨天晚上的遭遇,现在看来焉知非福。伤害给了我重新开始的机会,但是如果与安娜的相会唤醒了所有的记忆该怎么办?我这一天修补好的混乱人格,能否渡过这场劫难?会不会被彻底冲垮?我自己又会不会被彻底冲走?

这些想法差点让我掉头回去,然而要想与过去的我对抗,怎能逃离他所建立的生活?最好在这里奋勇抵抗,对我将要成为的人满怀信心。

我咬紧牙关,顺着小路穿过树林,来到一个园丁小屋前面,屋子里漆黑一片。伊芙琳正靠在墙上抽烟,脚下放着个提灯。她套着米黄色长款大衣,穿着长筒靴,与这一身格格不入的是,外套下面穿着蓝色晚礼服,头上顶着璀璨的钻石王冠。她其实很美,虽然穿得有些不搭调。

她察觉到我的注视。

“晚宴后没时间换衣服。”她辩解道,扔掉了烟头。

“你在这儿干吗,伊芙琳?”我问她,“你应该在舞会上啊。”

“我溜出来了。你不会认为我喜欢在那里待着吧?”她说着,用鞋跟去碾烟头。

“这很危险。”

“那你单枪匹马地去就是愚蠢,而且我还能助你一臂之力。”

她从手袋里掏出一把黑色左轮手枪。

“你的手枪到底在哪里找的?”我感到震惊,又有点内疚。我的麻烦使伊芙琳拿起武器,这一想法就像是对她的背叛。她应该在布莱克希思的大宅里面待着,暖和安心,而不是在外面担惊受怕。

“是我母亲的枪,所以要问得去问她。”

“伊芙琳,你不能……”

“塞巴斯蒂安,在这个可怕的地方,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走进墓园,你不知道那里等着你的是什么。已经有人想要杀你,我可不能让他们再次动手。”

我哽咽难言,无限感激。

“谢谢你。”

“别傻了,要不是来这里,我还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待在舞厅里,”她说着,拿起提灯,“我应该感谢你。现在,我们走吧!一会儿如果我不能回去讲话,后果就严重了。”

墓园中夜色深凝,铁栅栏有些坍塌,树枝低垂到歪斜的墓石上,地上堆着厚厚的腐叶,坟墓开裂,石碑岩块剥落,死者的名字随之化为齑粉。“昨晚你收到的那张便条,我问过玛德琳,”伊芙琳说着,推开了吱嘎作响的墓园门,我俩走了进去,“我希望你不会介意。”

“当然不会,”我紧张地四处张望,“说实话,我都忘记了。她是怎么说的?”

“她只说那便条是厨娘德鲁奇太太给她的。我单独又问了德鲁奇太太,她说有人将那便条放在厨房里,她也不知道是谁留下的。厨房里总是人来人往。”

“玛德琳看了那便条吗?”我问。

“当然看了,”伊芙琳苦笑了一声,“她承认的时候都没脸红。字条上的留言很短,就是让你立即去老地方。”

“就这些?没有落款吗?”

“恐怕没有。抱歉,塞巴斯蒂安,我本来希望有更好的消息。”

我们走到墓园最深处的坟墓前,是一个巨型的大理石墓室,上方的守护天使已经碎裂。一只提灯挂在天使的手上,在黑暗中发出摇曳的光,这是唯一的光源。墓园里空无一人。

“可能安娜耽搁了。”伊芙琳说。

“那是谁点的提灯呢?”我问。

我的心跳加速,因为一路在齐踝深的落叶中跋涉,潮气浸湿了裤子。伊芙琳的手表显示时间已到,但是安娜依然无影无踪。这里只有那个该死的提灯在风中摇摆,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整整一刻钟或者更久,我们就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任头顶提灯的光洒在肩头。我们的目光四处搜寻安娜,发现她似乎无处不在:在游移的暗影里,在颤动的叶子里,在微风拂动的低垂树枝里。一次次,我们俩拍拍对方的肩膀,让彼此注意某个突然的响声,或是从灌木丛里冲出来的受惊动物。

时间越来越晚,让人很难不疑神疑鬼。迪基医生认为我胳膊上的伤口是防御所致,好像是持刀袭击。安娜会不会并非盟友,而是敌人?也许那能解释为什么我牢牢记着她的名字。从现有信息推测,也许是她写了那张我晚宴时收到的便条,现在就是她引诱我来这里,好把昨天晚上的事干完。

这些想法如裂纹一样,在我已然脆弱的神经上蔓延,恐惧涌入我的心中。幸好伊芙琳在场,还能让我坚持住,她的勇气使我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觉得她不会来了。”伊芙琳说。

“是的,我也觉得她不会来了,”我言辞平静,不愿意让人知道我已解脱,“也许我们该回去了。”

“我同意,”她说,“很抱歉,亲爱的。”

我颤抖着从天使手臂上摘下提灯,跟着伊芙琳往门外走。刚走了几步,伊芙琳就抓住我的胳膊,用她的提灯照地面。光洒到树叶上,照出上面有泼溅的血滴。我跪下来,用拇指和食指去捻那黏糊糊的东西。

“这里。”伊芙琳静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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