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2 / 2)
到现在为止,我还一次没走运呢。
戈尔德睡过别人的老婆,赌博时连蒙带骗。他不计后果,好像天会随时塌下来一样,但是他连叮自己的黄蜂都不愿伤害。他热爱生命,不愿意给别人的生活带去痛苦。这是不幸的,因为只有痛苦才能让管家活得足够久,才能在门房里同安娜会面。
我听到门外管家拖沓的脚步声,深呼一口气,大步迈到走廊里,挡住了他的路。从戈尔德奇特的视角来看,管家那副容貌倒有迷人之处,那张烧伤的脸给人带来了愉悦,比大多数人那种平淡的对称要迷人得多。
碰面之后,管家连连道歉,赶忙后退,可我抓住了他的手腕。管家抬头望着我,他在我脸上看到的并不是真实情绪。他看到的是愤怒,而我的内心被痛苦占据。我丝毫不想伤害这个人,可我又不得不这样做。
管家想要绕过我,可我挡住了他的路。
我鄙夷自己要做的这一切,真希望可以解释,但是时间不够了。即便如此,我还是下不了手,真的举不起火钳来袭击一个无辜者。我眼前不断浮现这样的场景:他躺在床上,包裹在白色的棉布单里,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喘气都费劲。
可你要是不这样做,丹尼尔就赢了。
这个名字足以激起我的愤怒,拳头攥了起来。我想起他对我的欺骗,不断想起他对我说的谎言,想起自己和湖底的小男孩一起淹没,愤怒的火焰越烧越旺。我记得侍从的刀子插入德比的肋骨、划破丹斯的喉咙的那种感觉,我记得他强迫拉什顿接受投降。
我吼了一声,发泄出自己的愤怒,从壁炉拾起一把火钳就开始打那个管家。我抓住他的脖颈把他抛出去,他撞到墙上,然后又跌倒在地。
“求求您,”管家想要从我这里溜走,“我没有……”
管家伸出一只乞求的手,吭哧吭哧地请求饶命,这只手将我推下悬崖。丹尼尔在湖边做了这样的事情,用我的怜悯来回击我。此刻地上的人变成了丹尼尔,我的愤怒之火熊熊燃烧,在我的血管里沸腾。
我又开始踢他。
一下,一下,又一下。我失去了理智,愤怒注入虚空中。每一次背叛,每一次痛苦,每一次后悔,每一次失望,每一次蒙羞,每一次痛楚,每一次伤害……所有的情感将我填充。
我几乎无法呼吸,什么也看不到。我一边狠劲地踢他、踢他,一边在啜泣。
我怜悯这个人。
我怜悯我自己。
我听见拉什顿出来了,他马上就用花瓶砸向我。我的头骨里回荡着撞碎的声音,我不停下坠,地板用它坚硬的怀抱迎接着我。
第五十七章
第二天(继续)
“艾登!”
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冲刷着我的躯体,像是海水在拍击着海滩。
“老天,醒醒,快醒醒。”
我的双眼,疲惫地张开了。
我盯着的是一堵有裂缝的墙,头枕的白色枕套溅上了点点红色血迹。疲惫向我涌来,像是要将我吞没。
令我惊讶的是,我又回到了管家体内,躺在门房的那个床上。
醒着,别动,我们有麻烦了。
我动了一下身体,从肋骨那里涌来剧痛,我想要叫却没有叫出声,硬是咽了回去。单单是这种剧痛,就足以让我清醒。
血从侍从早些时候刺我的地方流出,浸透了床单。这种痛苦足以让我失去知觉,却没有剧烈到杀死我。当然那也不算是意外,侍从将很多人送到极乐世界,可我怀疑他这次失手了。这个想法让我浑身发冷,我觉得最恐惧的事莫过于有人想要杀死我。结果,重要的是谁来杀人,当侍从成为杀手的时候,被留有活口却更加令人恐惧。
“艾登,你醒了吗?”
我痛苦地转过来,看见安娜就在房间的角落里,手脚被绳子捆住,被拴在一个老散热器上。她的脖子已经肿了起来,一只眼睛被打得乌青,就好像是雪里的一朵花。
从安娜上方的窗户望过去,可以看见外面已经夜色茫茫,但是我不知道几点钟了。我只知道,十一点钟瘟疫医生会在湖边等待我们。
看见我醒来,安娜这才松了口气,抽噎了一下。
“我还以为他把你杀死了。”她说。
“那我们就还剩下两个人。”我声音嘶哑地说。
“侍从在房子外面抓住我,说我要是不和他一起走,他就杀死我。”她挣扎着想挣脱捆着自己的绳子,“我知道唐纳德·戴维斯已经在那条路上安全地睡着了,侍从又没法去抓他,所以我就按他说的去做了。艾登,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办法。”
她将要背叛你。
这就是瘟疫医生警告我的,拉什顿以为这证明了安娜的两面三刀。这一点点怀疑差点毁掉了我们一天的努力。我在想瘟疫医生是不是也知道安娜“背叛”的缘由,只不过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故意隐瞒,或者他真心认为这个女人会背叛我。
“安娜,那不是你的错。”我说。
“我还是很抱歉。”她又惊恐万分地向门口扫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你能拿到那把枪吗?他把枪放在边柜上了。”
我向那边瞅了瞅,只不过几步开外,可如同远在月球一般。我没法滚过去,更甭提站着过去取枪了。
“你醒了?”侍从打断了我们的谈话,他从门口闪进来,用他的小刀在削苹果吃,“真可惜,我还想要叫醒你呢。”
他身后还有一个人。就是墓园里的那个恶棍,当丹尼尔想要从我嘴里拷问出安娜的藏身处时,就是他在后面别住了我的胳膊。
侍从走到了床边。
“上次见面,我留了你一命,”他说,“没办法,但是还……真不让人满意。”他清清喉咙,我感觉一口湿乎乎的唾液啪的一声吐在了我的脸颊上。我心中升腾起憎恶,但是无力举起胳膊擦去这口水。
“不会有第二次了,”他说,“我不喜欢人再次醒过来,感觉工作半途而废。我想要唐纳德·戴维斯,我想让你们告诉我去哪里可以抓到他。”
我的大脑在飞速旋转,我的生活就像是巨大的拼图碎片,被一块块拼起来。
我从车里跳出来后,丹尼尔在路上发现了我,并说服我跟他一起去墓园。我从未想过丹尼尔怎么知道我在哪里,可我还是可以回答。几分钟以后,我就要告诉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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