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甘之如饴(2 / 2)
待得所有人都下去之后,布木布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营帐,缓缓地走上前去。
床上的人躺着,脸色苍白如纸,只着了一件白色的中衣,看得出来是有人给他换了的。
之前的多尔衮,给人的感觉是清癯,可是如今的多尔衮……给人的感觉,却只是清瘦了。
坐下来,布木布泰手指伸了出来,却也很快的顿住,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门外,太医们虽然得了布木布泰的命令下去,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松懈下精神。
摄政王的身子为何会如此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摄政王的身子……怕是最多只有一年的生机了。
“怎么办?”其中一个太医问道,“此事似乎……”
“去跟陛下禀告罢。”为首的之前跟布木布泰汇报的太医眯了眯眸子道。
“跟陛下禀告?可是这事儿……我觉得王爷他不会不知道,他会不会是特意……”其中一个人犹豫了一下,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为首的太医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如今已经不是摄政王他知不知道的问题了,而是他……该不该让陛下知道的问题了,如今的他……”
最后一句话,为首的太医看了一眼身边的几个人,没有再多说,但是几十年的配合,身边的人只是一个眼神便能够明白对方的心意。
察觉到同伴的想法,几个人皆是愣了一下,片刻之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早些去跟陛下汇报罢。”
营帐里,碳火噼里啪啦的炸着,布木布泰静静地看着床上那个人,等着时间的过去,等着他醒来……
夜幕渐渐落下,布木布泰换了一个姿势,手臂撑着自己的下巴,眼里的焦灼一点点的浮现出来……
她其实是担忧的,毕竟太医的那一句子时……
“多尔衮,拜托你醒来,醒来之后我跟你回去,我们再也不分开了,这一次我说道做到,所以你……也请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布木布泰呼了一口气,手指不由自主的交叠在一起,在心里祈祷。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外头的人想要进来请布木布泰吃晚膳,却被她的一句话都不说给逼了回去。
福临倒是也来了一次,却是不敢上前,只是在门口远远的看了一眼,最后又悄悄的离开了。
是夜亥时,寂静营房里,终于发出了不属于布木布泰的声音。
“多尔衮!”几乎是受到惊吓一般猛然坐起来,布木布泰看着床上的身影,却又很快又捂住了嘴巴,不敢再多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她怕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又害怕自己刚刚太大声了,以至于将刚刚醒来的人吓到。
但是不管怎么样,布木布泰的呼吸却是一点一点的重了起来。
直到床榻上的那个人真正睁开眸子,布木布泰眼里的一颗泪啪嗒一声打在指尖。
不受控制的一声抽泣,布木布泰立马背过身去,伸手去擦眼泪,可是那眼泪却如同那掉了线的珍珠,不断的往下掉,怎么都止不住。
看着那道半佝着的,一抽一抽的背影,躺在床上的男人眸子里闪过一丝心疼,又闪过一丝苦涩,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大玉儿,别哭了,我这不都已经醒来了吗……你若是再哭,可又要把我给逼回去了……”
“你……”一听到他的声音,布木布泰身子当即一顿,可是听到这话里的内容,却也有些哭笑不得,这个人……怎么总是这样呢?
“好了,这不是没事吗?快转过身来,让我好好看看你,是不是眼睛都哭红了。”多尔衮想要起身伸手去拉那个人,可是一伸手便觉得手臂酸软无力,更别说起身了,苦笑一声,无可奈何,之下,多尔衮只能够挑了挑眉头。
布木布泰用你擦干净自己的眼泪,轻轻呼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转过了身来,“你怎么样?”
“我没什么大事,你……莫哭。”看到女子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多尔衮心里此刻只有心疼与愧疚,“抱歉,让你担心了。”
“你怎么还能够这么说呢?”一听他这句话,布木布泰当即有些生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又立马弱下了语气,“你……你真是……多尔衮,我……”
“好了好了,什么都别说了,过来坐下罢,让我好好看你。”多尔衮看着语无伦次的布木布泰,哪里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嗤嗤一笑,朝自己身边的位置使了一个眼神。
“你伤到了哪里?”顺着多尔衮的眼神坐了下来,布木布泰眯了眯眸子,有些不敢看她,但是却又抵不住自己内心的担忧,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不过是一点儿小伤,不碍事的,你莫要担忧,休息个几日便能够痊愈。”多尔衮哪里看不出来布木布泰的担忧,惨白着一张脸,却是勾了勾唇角。
嘴角动了动,布木布泰看着这个样子的男人,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强颜欢笑和口是心非,说的就是眼前这个人了罢……明明身子都已经这个样子了。
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布木布泰很想戳穿多尔衮这个谎言,甚至自己亲自掀开被子查看一番他的伤势,但是到了最后,还是没有真的这么做。
他有他的骄傲,而自己,又何苦去揭开他的伤疤?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想了半天,布木布泰感受着自己的痛苦问道。
虽然从福临嘴巴里得到了回答,但是她也想听听多尔衮的说辞。
出乎意料的是,多尔衮轻笑一声,眯了眯眸子,几乎是云淡风轻道,“就是被熊惊着了马,从马上摔下来了。”
“福临不是这么说的!”布木布泰几乎想都没有,便脱口而出,眸子里不禁带了几分愤怒。
随着布木布泰这句话说完,营房里有片刻的沉寂,但是很快,多尔衮又笑了,“大玉儿,我怎么摔下来的,我难道不知道吗?一个小孩子被吓着了,怕是没有看得仔细呢。”
“明明……”布木布泰呼吸一窒。
刚刚还笑着的男人,突然间板了脸色,“我刚刚说的,便是这件事情的真相,大玉儿你得记得……这件事情的解释,只有这么一个,不管是要昭告天下也好,还是写进史书也罢,都是这样,你……明白吗?”
最后的那几个字,多尔衮几乎是用不容拒绝的语气盯着布木布泰的眼睛道。
“为何总是让我们母子两个人欠你?”许久之后,布木布泰低低抽泣一声,别过了身去,重重地点了点头。
“因为我……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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