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有命(2 / 2)
那就……让他们相互成全罢。
阿索尔进来禀告的时候,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让他忍不住热泪盈眶:
女子嘴角带笑的给对面扶着椅子而立的男子系上披风的带子,男子目光柔和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两个人……静谧得如同一副未展开的水墨画。
京城的天花来势汹汹,在它的面前,不论是身份显赫的权贵,还是低贱卑微的罪人都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一时间,京城遍地哀嚎,哭天抢地之人比比皆是。
好在少年皇帝体察民情,派了大臣们下到民间来治理天花,救治百姓,开仓济粮供给受难百姓,这才一点点的好了起来。
但是饶是如此……这个冬天甚至是新年,都笼罩在了这么一片白色的天花的惶恐之中,丝毫没有让人感受到过年的喜悦。
豫亲王府的沉郁之气,在年关之前终究变成了一阵哭恸。
一代贤王多铎,终究还是折损于一场天花之内,让人扼腕叹息之余又感慨命运之卑微。
而在豫亲王殁了之后,原本在府里养伤的摄政王多尔衮也随之病倒,加之之前的伤势,竟也是随之卧床不起……
摄政王府里,半个府邸都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药味,让人闻之苦涩。
松香院里,布木布泰看着床上刚刚睡着的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药碗转身交给身后的人。
身后的人目光里闪过一抹叹息,小心翼翼的将将碗接过来,暗暗地摇了摇头。
如今这事情……可该如何是好?
摄政王的身子眼见着是一日比一日差,便是日日喝药,如今也没有再好转。
其实,谁都知道……如今的摄政王殿下只是靠着那些药在吊着命罢了。只是即便是谁都知道,却是没有一个人敢说。
“主子,大夫说喝了这个药会睡下好一会儿,主子也休息一下子罢。”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之后,苏沫儿重新走了过来,压低声音在布木布泰耳边道。
这一次摄政王的病情颇为反复不定,为了照顾他,主子已经有一宿没有休息了。
“我没事。”坐在床榻边的人摇了摇头,伸手拿了旁边的帕子,给床榻上人擦了擦那因为骨头突出来而显得格外棱角分明的眉角。
“便是没事,也去歇歇罢,殿下睡着了,主子你便是想做点儿什么也做不了啊。”这样的回答,苏沫儿早已经听过无数次了,但是这一次……她却是也是下定了决心要让布木布泰去休憩了。
布木布泰摇了摇头,语气无比的平静,就好像没有丝毫劳累一般,“我想多陪陪他。”
苏沫儿皱了皱眉头,还想说些什么,在看到身边过来的人之后,便没有再多言,而是点了点头,退到了一旁。
阿索尔上前,看了一眼眼前的两个人,咬了咬牙,呼了一口气,“得罪了!”
说完,一个手刀落下,布木布泰还未曾反应过来,直觉脖子一痛,便没了知觉……
苏沫儿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即将倒下的身子拢住让其靠在自己怀里,绷紧的脸色终于微微松了一些,对阿索尔点头道,“多谢你了。”
“客气了。”阿索尔苦笑一声,目光里带了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其实应该是我谢谢你们才对,若是没有你们,主子只怕是……”
说道这儿,阿索尔停了下来,挥了挥手道,“你把你家主子送回去罢,这里……我来照顾就好了。”
话说道这儿之后,苏沫儿也不想再过多的客套,看了一眼那明明眼睛下面都已经有乌青的人,点了点头,“那就有劳你了。”
待得苏沫儿带着布木布泰走后,阿索尔眼神复杂的看着床上的那个人,有种不忍直视的感觉。
阿索尔的内心可以说是五味杂陈,毕竟那个床上躺着的,虚弱的,看起来甚至不堪一击的人,曾经是那么的让他们觉得坚不可摧。
当夜幕渐渐垂下之时,床上之人缓缓睁开了眸子,看到身边的人是阿索尔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目光在屋里徘徊了一圈,最后用沙哑的声音道,“她呢?”
阿索尔在多尔衮醒来的那一刻,便知道会等来这么一问,捏了捏拳头,阿索尔道,“回主子的话,玉主儿去休息了。”
“去休息了好。”多尔衮听了,轻笑一声,接着又叹了一口气,“不然总守着我这么一个将死之人作甚?”
阿索尔眉头狠狠一皱,嘴角喏动了一下,脸上的神色带了几分复杂,“主子,玉主儿不愿意离开,是奴才逾越了,强行请玉主儿去休息了。”
嘴角那抹无奈的笑容渐渐凝固,多尔衮似乎在回味着阿索尔的这句话,过了好一会儿,他转头看了一眼阿索尔,“做得好,下次若是还有这般情况……记得照做就好,只是千万莫要,伤了她。”
“奴才知晓。”阿索尔点了点头,眸子里带了几丝动容。
“刚才我……能到多铎了。”突然间,多尔衮压低了声音,话里却是带了几分明显的惆怅。
许久没有听到那两个字,阿索尔一时间有些愣怔,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心里不禁有些担忧,但是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接什么话。
豫亲王已经去了大半年了,这半年来,他们因为怕触及到了主子的伤心事,便是在府里避而不谈有关豫亲王的事。
可是今日……主子却是自己突然提起来了。
“他看起来似乎很是不错,丝毫没有当初我去看他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看起来神采飞扬。”多尔衮嘴角弯了一丝弧度,眼里带了几分迷离,就好像……整个人又回到了那个梦里。
阿索尔怔怔地看着这样的多尔衮,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当时豫亲王去的时候,他是知晓的,也是去看了的。
往日里魁梧的一个人,愣是在天花的折磨下,就那么短短的一个月,便是瘦的脸上的肉都凹陷下去了,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个干瘪的木偶。
这么一想,阿索尔的心狠狠一抽,下意识便往多尔衮看去。
还好,床榻之人虽然精神不振,也是瘦得好似被子下面没有人,但是那眸子里的神色,却依旧还充满了生机。
对于如今自家主子能够挨到今日,那个人说了,可谓是一个神迹,而这个其中……布木布泰付出了多少,他都记在心里了。
“阿索尔,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我今日且吩咐你一件事。”阿索尔正想着,床上之人突然间严厉了语气。
阿索尔脸色变了变,“请主子吩咐。”
“不准大玉儿做傻事。”多尔衮看着白色的帷幔,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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