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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在城堡的藏书室里消遣午后时,读过关于吸血鬼的小说。

那是人们过去消遣的想象。吸血鬼从怪物,一步步变成了深情俊美,却被诅咒不见天日的符号。永远在黑暗中呼风唤雨,纵使魅力无限,也无法再见阳光。

可世事是多么地不公平。

财富权力,乃至魅力,这宅邸的主人都到了挥霍不尽的地步。他比黑暗更堕落,比阳光更光彩照人。凡人的大限也无法约束他。

明明任何一项都足够使人疯狂,但是拥有一切的美青年只是在斜倚着座塌,仿佛早就感到厌倦。

时间让爱恨都堙灭,只剩下厌倦。

“……忧哥哥。”怀中少年睁眼。“我……没有大碍。”

“……”黑色的暴君知道已经无法遮掩。他的弟弟何其聪颖,这点契机足够他推测出整个布置。

所以他在求情。虽然为他人求肯也令他怒火中烧,但这苏醒过来的少年,格外地珍惜生命,总归是个好兆头。

“你好好养伤。那群……闲人的事情,你不必操心。”

“忧哥哥……”

“好了,知道了。”青年轻语哄他。“不杀他们便是。”

得到保证的少年这才平静地睡去。

他又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境里他和忧哥哥不怎么光彩地长大。扔球事件似乎是忧忧的心结,也难怪他忽然情绪失控。

梦中满是记忆的碎片。

他想要知道更多过去的线索,却不料蓦然看到惊人的一幕:

那是青年和少年交迭、纠缠的身体。

梦境十分朦胧,有隐约的烛火在角落摇曳,擦亮起伏的身躯。一切都太熟悉。那滑落的长发,那涌动的背脊,那致命的指尖。无需看到正脸,就能确认这两位主角是谁。

他们仿佛离了水的鱼一样,渴求对方的呼吸。剧烈地索求和被索求,令梦中的他都感到痛楚。

痛楚令一切都更真实。

他被震惊带出梦境,却也没有彻底清醒。这样离奇而情色的情节,他羞于作为“记忆”接受。

迷蒙中听到低沉的对话。

“少爷的情况平稳……剂量是否要增加?”

“不必了,就这样吧。”

还是熟悉的低沉声线。但在记忆的影响下,少年忽然觉得那个声音仿佛熏风撩人,让人心痒。

这、这一定不是真实,只是他到了年纪……想多了。

少年从未体验过这种浪潮一般温柔又涌动的感觉,甚至有些惊慌。或许只能怪忧忧将他保护得太好,和怪他超乎了性别的魅力。

*

之后他在病房住了几日。

忧忧会定时来探望他,但不长时间留守,倒让他松了口气。那香艳的梦境让这早慧的少年也感到不知所措。

除了ai,进入病房的还有一个蒙面的“下位体”,做些日常清扫,这个下位体比同类更加瘦小,约莫只有十五岁的身形,行动也格外迟缓。

少年闲得无聊便招呼他。“你在这里多久了?”

下位清扫工听到声音,茫然地抬头。透过千篇一律的面具,是一双没有焦点的眼睛。

尚好的阳光洒入房内。远山披雾。

少年叹息,这类下位体的状态或许比他想象得更糟糕,不能言语到了聋哑的地步。细看这清扫工身上,还有新旧伤痕。“你在这里,过得好吗?”他喃喃地问。“你想离开这里吗?”

和风舞动窗帘。不会回应的清扫工默默看着他。

他不知自己是在问谁。

“我想睡一会儿,你能先出去吗?”

他说了两遍,直到最后用手比着门,这位傻呆的清扫工才勉强明白了他的意思,拖着扫帚恍惚出了门。

这里是研究所的手术室。

少年暗暗攥拳。虽然受伤,可他成功离开主堡了。他记得苏醒时曾看到布置周全的手术室。作为先进的研究所,这里一定有能够联系外界的设备!

虽然记忆不全,他趁着支开了众人,摸索起了病房的器械。条件简陋,但对他而言,并不构成障碍。

果然…………

就在他沉浸于数据抓取时,忽然听到走廊传来了水桶翻倒的声音。

有人来了!

少年这才惊醒,逐步关闭设备,爬回床上。

“……笨手笨脚的,真不像样。”研究员抱怨道。“吓到你们少爷怎么办?快擦干净!”

叩门声响起。

“少爷,您醒着么?”

“我醒着,你们进来吧。”

躺回床上他暗自心惊。从推开的门缝中,能瞥到刚才那个迷蒙的清扫工,正蹲着,缓慢清理走廊上的积水。

他手心沁出冷汗。当真走运,若是再晚一分,他的行迹就要暴露。

“没打搅到您吧?”研究员对他十分恭敬,仿佛他手握着什么定时炸弹一般。

“我无妨。”少年一语双关。

“您宅心仁厚。”

然后研究员指挥ai,给他做了例行检查,同时自觉退到角落。仔细想来,自他苏醒,能够接触他的除了ai,竟然没有一个活人再触碰过他。

除了……忧哥哥。

少年的面上升起一阵热意。他虽孤僻,并不愚钝。这位哥哥对他尽心的照拂已经远远超过了兄弟之情。也难怪他“想入非非”?

可是刚刚看到的数据却在提点他。那个“忧哥哥”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现实仿佛兜头的冷水,浇在那温热的绮想上。

一时冰火相煎,竟让他无法忍受。

“您一切都好,请好好休——”

“忧哥哥在哪儿?”

病床上的少年看似文弱,此时却蕴含了一丝硬气。

“大人正忙,稍后一定会来看您……”

“不,我现在就要去见他。”少年坚持。

“您正在输液,不能离开……”

“我没有什么大碍。”他瞥了一眼屋中人员,缓缓道。“如果你们不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就只能自己处理这个输液管。我没有经验,要是不知轻重,也没有办法了。”

研究员这才被迫正视这少年。

他的判断和威胁都十分准确。即使现在停止输液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再权衡一下,带他去见忧大人未必是个坏差事。但是……若让忧大人看到少年有些微的损伤,那位大人必然……千万倍地奉还。

他瑟缩了一下,拂去额角冷汗。忧忧的行事风格他们再清楚不过了。连那些被重金请来的学生,没多久就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如您所愿,少爷。”

通报过后,少年被ai管家领入了忧忧的书房。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忧忧的书房。真不知这片庄园占地多少面积,忧忧的居处就在主堡能够眺望的位置,可一路走下来也令人气喘。

书房挑高,复古的木质书架一直到顶,需要梯子才能上下。在这个时代,实体书籍早已脱离实用,已经成为财富的象征。更何况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古本。

但更令人羞赧的,是这迷宫一般的房间里,到处挂着少年放大的旧日影像。

这些影像都是瞬间,仿佛是从记忆中摘取成像的。向来当年少年很少拍照,但在发达的技术手段下,从记忆中摄取图像竟然也不是难事。

即使如此,影像上的少年面容稍显模糊,只能看出气质随和浅淡。密密麻麻图像,年龄从小到大,大多不是对视的视角,但主人却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瞬间似的。

竟有一丝毛骨悚然。

ai管家告退。少年不敢想这些影像的用意,快步低头前行。

“听说你感到身体大好,特来道谢?”忧忧的声音传来,恰到好处地为他指引了方向。

“呃,是。”最后绕过一排展示柜,才走到桌前。

一切似乎都清场过,除了庄园内随处可见的奢华摆件,银杯酒盏,没有具体事务的痕迹。

“那真是个好消息。”

美青年语气爱怜,眼神灼灼地看着他。

少年下意识地咬唇。他们都不太可能糊弄对方。忧忧一定猜出他真正的意图。

就像忧忧虽然答应了自己,依然对那些“同学”降下惩罚一样。

但少年不得不走完流程。“哥哥,告诉我,”他在桌前预备好的秀巧的扶手椅中坐下。桌上甚至还有他青睐的茶点。“那些人下场如何?”

“哦?那些人啊。”美青年双手交迭,眯起眼瞳。“值得你特意来与我讨论吗?”

他下意识地攥住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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