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误会(1 / 2)
云栖客并非翼国公长子,在他之前,翼国公夫人只生了淑妃云霜腴一个嫡出子嗣,倒是翼国公的姬妾们,接二连三的给国公府添丁进口。
虽然翼国公重规矩,不曾因此对正妻有所怠慢,也没有对庶出子嗣有着超过嫡女的宠爱,然而……无论是他还是翼国公夫人,心中岂能没有遗憾?
后来云栖客出生,国公夫妇都是长松口气。
云钊极为重视这个姗姗来迟的嫡子,不但才满月就为他请封世子,以免那些年长的庶子蠢蠢欲动,更是不顾政务繁忙,打小将他带在身边手把手的调教。
被寄予厚望的云栖客从小听的最多的就是他是云氏的宗子,是国公夫妇唯一的嫡子,云氏未来的兴衰系于他一身,所以须得努力上进,不可有丝毫懈怠……他在这种环境里长大,也的确存着满心为云氏一族兴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想法。
直到他遇见还姓谢时的云风篁。
一直到现在云风篁都以为那次碰面是偶然,因为她当时跟云卿缦很熟了,时常出入国公府,在国公府的花园里碰见国公府的少主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其实不是的。
云栖客那天是故意从花园经过,目的就是为了看一看族中私下里议论纷纷的“谢表妹”。
因为有人告诉他,这位谢表妹是他十八婶谢氏,为了更好的攀附国公府,专门从娘家挑了最漂亮的一个侄女儿,找借口接过来想撮合给他当妾的。
云钊对唯一的嫡子十分宠爱,也因此不许他过早的接触女色,免得分心伤身。
是故云栖客才听到这消息时并没有放在心上,作为宗子,他早就习惯了族人的各种讨好。十八叔云钜跟十八婶谢氏由于跟国公府恰好是邻居,两家住的近,平常走动频繁,向来就是奉承云钊夫妇最殷勤的人之一。
他当时想的是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十八婶的小心思怕是过不了他爹娘那一关。
但在他面前提谢表妹的人越来越多,而且众口一词的夸奖那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还伶牙俐齿,长袖善舞,来帝京不几日就将翼国公夫人以及府中四小姐云卿缦哄的头晕眼花,竟当成了正经的表小姐看待。
“世子真不寻个机会见一见么?”有跟他玩的好的族兄这么调侃,“世子这年纪,房里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而且国公夫人跟四小姐都喜欢。”
云栖客起初对于美人的传闻不是很感兴趣,他本身生的俊秀,嫡姐庶妹也都是公认的美貌,而且因着翼国公是那种极古板的士大夫观念,讲究嫡庶有别,妻妾有别,府中不守规矩的下人根本没出路,所以翼国公夫人并没有特别限制丫鬟的姿容与打扮。
他从小到大身边伺候的人里不乏颇有姿色的,自觉有着见识,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被倾倒的男子。
他倒是好奇这女孩子是怎么讨好自己亲娘的?
虽然打小被翼国公带在身边,同翼国公夫人接触的时间不长,但翼国公夫人就这么一个嫡子,岂能不上心?
云栖客对养在亲娘膝下的云卿缦不是很了解,对自己亲娘的脾性却是知晓:翼国公夫人看似温和大度,实际上很难亲近。
尤其国公府长年累月被各路穷亲戚打秋风,国公夫人面上不说,心里着实的厌烦。
十八婶一家子都是打秋风的穷亲戚,这穷亲戚还拉了个偏远乡下的侄女儿来试图塞给国公夫人唯一的女儿——国公夫人没叫人将之乱棍打出就不错了,还和颜悦色的对待这女孩子……
云栖客心中诧异,在身边人的撺掇下,就暗地打听了云卿缦与那位谢表妹的行踪,选在花园里来了次不动声色的偶遇。
那是个夏日的雨天,两个女孩子才从外面赴宴归来,急着回去云卿缦的院子里说话,所以经过花园的时候走的很急。
青石铺砌的小径两侧种满了夹竹桃,红红白白的开在枝头,又随风雨纷纷扬扬在入目可及的任何地方。
淅淅沥沥的雨帘下望去,仿佛是一幅氤氲着的惨淡画卷。
黛绿青苔与油亮的叶子被洗得清晰又深沉,本该醒目的红白花瓣不觉热闹鲜丽,反而透着种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的不祥。
那位谢表妹一手打伞、一手挽着樱草黄底撒绣并蒂樱桃绉纱百褶裙,趿着木屐踩着满地夹竹桃走过来时,宛如整个天地都亮了一下。
云栖客至今记得她那日绾着没出阁女孩子常见的随云髻,斜插的羊脂玉石榴簪子温润素淡,愈显青丝如墨,朱唇潋滟,抬眸看过来时眼波流转,顾盼生辉,眼神恭谨又克制。
他本来只是好奇想看看谢表妹是个什么样的人的,不知怎的,见到人之后。
若这么个女孩子陪伴在侧……
云栖客耳尖泛红,故意不去看这位表妹,只拦着云卿缦说话,问她从哪里回来,为何跑这么急?近来如何云云。
云卿缦很惊喜嫡兄对自己的关切,毫无机心的在他不动声色的引导下介绍了新玩伴:“这是谢表妹。”
趁着这句话,云栖客光明正大的看向沉默的女孩子。
如果说在这之前他对于族中传言的“十八婶接她侄女过来是为了给世子做妾”只是将信将疑的话,这会儿他是相信了的。
因为传闻里能言善辩机敏伶俐的谢表妹,在他跟前跟换了个人似的,一言不发,眼观鼻鼻观心,俨然成了个哑巴跟聋子……如果不是因为对他有着什么意图,何必如此不一样呢?
她这样默不作声的时候,通身属于少女独有的活泼就倏忽远去,而是萦绕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哀伤与淡漠。
云栖客心中讶然,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不禁长了些,为了掩饰这种失态,他微笑着,说道:“该叫小谢表妹才是。”
这事儿过后隔了段时间,却始终不闻谢表妹进门的消息,云栖客按捺不住,寻了母亲委婉询问。
翼国公夫人弄清楚了他的意思,非常的惊讶:“这是谁给你说的谣言?你十八婶的这个侄女儿在家里也是掌上明珠一样长大的,不过是被庶姐牵累,才不得不远来帝京待嫁。你十八婶一早托我给她寻个门当户对的厚道人家,慢说给你做妾,那是连给咱们云氏子的旁支子弟做正室都不考虑的!”
这话是真的,不跟云氏子结亲是江氏的要求,她想着自家远在北地,本来就难以对未来的女婿形成震慑。女儿嫁在帝京,最可依靠的还是姑姑一家子,而谢氏夫妇的依仗无非是云氏。
要是女儿嫁与云氏子,夫家一家子都是好人也还罢了,但凡出了龃龉,云氏能不向着自己人?
所以不如让女儿嫁给云氏之外的人家,如此云氏反而成了女儿近在咫尺的臂助。
谢氏得嫂子叮嘱,打侄女才到帝京就亲自登门,同翼国公夫人说明。
否则翼国公夫人怎么可能对云风篁和颜悦色,还许这女孩子在自家频繁出入,遑论打自己嫡子的主意?!
云栖客听着母亲的话,又是尴尬又是失落,十分的下不了台。
翼国公夫人看着,到底心疼儿子,为他解释:“你十八婶这侄女儿确实比较懂事,跟咱们家卿缦一见如故,以至于卿缦这会儿跟自家姐妹反而不如跟你十八婶的侄女要好。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族里才会兴起针对她的风言风语罢。”
这倒不是云氏族人真想撮合云风篁给云栖客做妾,而是因为知道翼国公夫人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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