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梁(1 / 2)
次日淳嘉上朝时面色不佳,一干朝臣觑见,自然战战兢兢。
只是臣子多了,难免有些敢于犯言直谏的。
这天就有人不顾左右同僚使眼色,坚持出列请求彻查郑具之死。
理由是郑具虽然是阉人,生前到底是重臣,合家下狱之后,至今也没有正经定罪,却在诏狱里稀里糊涂的没了。
如果不查个水落石出的话,一个是坊间难免有所非议,于圣誉不利;第二个就是郑具下狱同宫变有关系,没准他的死是被灭口呢?跟着这条线索查下去,说不得就能够有所收获;第三个就是郑具好歹是云安长公主的公爹,皇帝素来厚待孝宗骨血,郑氏合族下狱驸马一家却不在其列就是个鲜明的例子。
那么,长公主的公公说没就没了,天家总不可能就这么无动于衷,继续将郑家上下关着吧?
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淳嘉原本急着应付了朝会,好去寻贵妃理论,听了这番话,略作沉吟,倒是觉得有道理,遂将速战速决的心思按下,让诸臣商议下,郑具这事儿,该如何解决?
臣子们迟疑着交换着眼色,主要是吃不准皇帝的态度。
其实如果郑具是寻常臣子的话,他们还不需要这样犹豫,那肯定是想方设法给郑家人说话的。
毕竟物伤其类不是?
关键郑具是宦官,这重身份是不被主流士大夫们所接受的。
哪怕有些人从前跟郑具关系不错,或者对郑具感观不坏,总也要考虑到自己这么说出来之后,会不会被认为巴结权宦,有碍声名。
好一会儿,还是翼国公被撺掇着出来头一个发言:“陛下,臣以为彻查郑具之外,是不是先将郑氏老弱妇孺放出来?尤其是那些孩童,就算郑氏私下里做了什么,他们恐怕也是一无所知。正所谓稚子无辜,不若放还家中,再择一二妇人看护,如此既显得陛下仁至义尽,叫郑氏上下感恩戴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是避免伤及无辜。”
淳嘉哂道:“准了。”
其实皇帝并不觉得郑氏那些还不懂事的孩童有什么无辜的,当年郑凤棾犯案时年纪也是不大,却何尝对那些百姓手下留情过?当然还懵懂的孩子们料想还不能如此凶残,问题是,在皇帝看来,这些人托生郑氏门庭,自成胎起,衣食住行来自郑具等人,而郑具他们这些年来没少做鱼肉乡里作奸犯科的事儿,那么这些人也是踩着百姓血泪成长的。
他们既然受了郑具等人的抚育之恩,合该也跟着一起承受郑氏倒台之后的后果才是。
但既然翼国公开了口,皇帝也不打算为了这么几个孩子驳了云钊面子,也就顺嘴答应了,只是心里惦记着,回头给皇城司暗示下,没道理被郑氏残害过的百姓一个个家破人亡的,郑氏自己的子弟倒是无辜起来了,是吧?
天子再次在心里确定了自己这么想这么做都是因为他爱民如子,可不是想起来当年郑凤棾案被迫妥协的愤怒。
臣子们见淳嘉似乎态度松动,接下来也就陆陆续续有人站出来发表看法,大抵都是为郑具说话的……这不仅仅是郑凤棽这两日在到处奔走,也是因为郑具跟云安长公主的关系。诸臣揣测皇帝就算不喜欢郑具,不在乎郑具的死活,但冲着云安长公主,也该手下留情不是?
到底这是孝宗骨血。
只是淳嘉除了同意让郑氏十岁以下孩童离开诏狱,另外指了俩口碑柔弱的姬妾照拂外,就没其他恩典了。
皇帝的意思是:“涉及宫变,这般处置已然是朕网开一面,若是还要得寸进尺,往后再有人冲击宫门,是否也该轻描淡写的发落?”
这下子群臣都不敢作声了。
虽然大家都觉得郑具又不是失心疯了怎么会蓄意纵容叛军入城还攻打宫城,但这事儿,作为其时禁军大统领的郑具,也的确撇不清责任。
不管怎么说,皇帝肯将几个稚子放出来,也算全了群臣这些年来跟郑具的一点儿情分了。
于是在皇帝面色不善的情况下,臣子们没再讨价还价,只商量着派人彻查郑具自-杀经过,确定一下这位权宦到底是真的自己想不开呢还是被人谋害的?
之后朝会也就散了。
淳嘉连御书房都没去,直接去了后宫找云风篁。
结果才进门,看着云风篁颇为吃力的行下礼去,又有些怜惜,亲自伸手扶了把,温言道:“不是说了孕中不必多礼的么?怎还要这样拘束。你才进宫时都没有这样老实过。”
那会儿的贵妃简直就是新人里的泥石流,礼聘入宫的贵女们别管出身多高贵、在家里时多得宠,到了他跟前,谁不是战战兢兢惶恐了又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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