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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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主遭遇暗算,当前生死不明,我已签发剑宗诏令让所有门派宗师立刻入懲舒宫。”尉迟长生语调平直,但每个字都带着金钩铁戟般的语气:“天亮之前未应召者,一律疑犯论处。”

少顷徐霜策才闭了闭眼睛,一挥手,拂灭了显形法阵。

·

宫惟满心都是乱糟糟的念头:应恺怎么会被人暗算?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情况还能不能救回来?

突然他只觉胳膊一紧,被徐霜策铁钳似的手抓住了,另一手向内一招。随着他这个动作,残垣断壁中的柳虚之和远处殿外的孟云飞同时飞了进来,两人都昏迷着,一动不动悬浮在半空。

从徐霜策的神情中看不出他到底还在不在生气,宫惟偷觑观察他半晌,才鼓起勇气小声问:“……师尊要回仙盟吗?”

盟主生死未明时,由沧阳宗主代行权责,同时为防天下动乱,所有世家门派尊主都必须立刻上岱山为质,直到盟主转危为安或是找到凶手为止,这是应恺早年定下的铁律。但宴春台地处边陲,他们光是来就花了好几天,带着两个昏迷不醒的大活人回去岂不更耽误行程?

徐霜策没有回答,,向殿外沙哑道:

“血河车。”

夜空中陡然掀起一阵狂风,刮得地面砖块碎石向两边分开。少顷,一辆由帝江、毕方、灭蒙、蛊雕四头神禽驾驶的巨车轰然落地,在殿外众弟子的惊呼中冲破殿门,惊天动地停在了两人面前!

“……”

宫惟的疑惑迎刃而解,心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这一路上徐霜策又是投宿客栈又是徒步踏青到底为了什么,怕累着了他的鸟?

徐霜策手又向外一挥,柳虚之与孟云飞便接连飞进了大敞的车门中。随即他就这么抓着宫惟的胳膊跨进车内,两人刚坐定,四头巨禽便齐齐展翅鸣叫,破窗而出冲上了高空。

宫惟被冲势推得向前一倾,险些撞进徐霜策怀里,被他抓着手腕一把拉住了。

血河车内部堪称巨大,乐圣师徒二人被直接留在了外间,仙鹤金楠木纸门一关,宽敞的内室中只剩下了他们俩。宫惟赶紧扶着桌案坐直,想收回自己的手,但用了下力却又没能挣脱,只听徐霜策突然毫无预兆地问:

“这个世界是真的吗?”

宫惟愣住了,抬头正撞见对面那双锋利黑沉的眼睛。

徐霜策又重复了一遍:“这个世界是真的吗?”

宫惟刚被他抓上车的时候,还挺安慰地想一定是自己认错态度到位,徐白的气已经消了。但紧接着听到这个问题,刹那间又有种耳朵出了问题的荒唐感:“……师尊?”

难道徐白的气其实并没有消?

宫惟是真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然而还没来得及绞尽脑汁组织词句再次道歉,只听徐霜策突然道:

“十六年前升仙台事变发生后,有个疑问我耿耿于怀了很多年,始终无法让自己释然。”

他又提起十六年前。

宫惟的心刹那间漏跳了一拍。

徐霜策直勾勾盯着他,说:“我想知道宫徵羽为什么要杀我。”

其实宫院长想杀徐宗主这件事,对仙盟各家来说都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毕竟他俩之间的各种矛盾已经太剧烈、太不可调和了。况且如果十六年前升仙台上真能把飞升之路打通,那么以当时徐霜策的修为,真是随时有可能降下天劫立地飞升,那么以后宫院长就算再恨他,也没机会下手了——总不能找到上天界去寻仇。

所以升仙台是宫院长最后的机会,所有人都能想通这个道理。

唯独徐霜策不能。

“我不明白为什么宫徵羽想让我死,所有人都说那是因为他恨我,但我不肯相信。他心里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只是我还没猜到。”

徐霜策略微俯身,看着宫惟睁大的眼睛,轻声说:“直至今天我终于给自己找到了另一种可能。”

“……”宫惟完全不知道刚才徐霜策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安:“什么可能?”

车厢微暗,但徐宗主那双锋利的眼睛却异常明亮。可能就是因为太亮了,隐隐有种怪异的偏执:“如果我曾经在某一世轮回中犯下过重罪,残忍滥杀,屠戮无数世人;然后在不知何处的另一座升仙台上大开杀戒,令仙盟几乎无存,甚至将他也一并刺死……”

这荒谬绝伦的言辞却被他说得如此清晰、冷静,强烈的反差让人不由悚然,他自己却直勾勾盯着宫惟,仿佛丝毫不察。

“那么十六年来所有的耿耿于怀终于都得到了答案,至少我是罪有应得,未来死在他手上的时候也能让自己释怀。”

“——你觉得呢,向小园?”

车厢安静得吓人,一种荒唐到极点的惊惧从宫惟心头陡然升起,想用力挣脱手腕,徐霜策五指却像镣铐般又冷又沉:“并没有这回事,师尊你只是思虑过重了,你……”

徐霜策深邃的轮廓几乎被阴影吞没,唯独眼角亮得瘆人:“思虑过重?”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先放开……”

“只是思虑过重吗?”

“我真的不知道,放开我!”宫惟用力想从越来越紧的桎梏中挣脱出去,他手已经被掐得青筋暴起,腕骨痛到发抖:“你弄疼我了!”

徐霜策蓦然松劲,宫惟一把抽回手,腕骨上赫然已留下了四根青红交错的指印。

“……”

宫惟用力捂着手腕,只用眼角愕然打量徐霜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被拽进了这个离奇的噩梦里。屋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不知过了多久,徐霜策身周那隐约涌动的暴戾终于慢慢褪了下去,他闭上眼睛呼了口气,再睁开时除了不明显的血丝,已经看不出太多异常。

他摊开手掌低声道:“给我。”

宫惟骨裂般剧痛,迟疑了一下,才慢慢把受伤的手腕再次放到了他掌心。

但徐霜策没有灌注灵力抚平那青紫的痕迹,也没有消除任何一丝的疼痛。他只是握着,大拇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段手腕,眼睫垂落着,神情专注到令人不由心惊的地步,良久后指尖突然在宫惟左手腕内侧一按。

一个泛着淡金色光芒的“徐”字霎时闪现,随即隐没在了肌肤之下。

又是以身相代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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