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2 / 2)
身前那个以指拭血的“徐霜策”砰一声消失,竟是替身术!
应恺瞳孔一缩,说时迟那时快,身后徐霜策指尖已触到不奈何剑柄,眼见神剑便要解锁出鞘。
但就在两人错身刹那,风扬起应恺衣袖,露出了深嵌进他手臂血肉中的一块碎镜片,霎时映在徐霜策眼底,上面赫然用血刻着半个字——曲。
电光石火间徐霜策认出了它。
幻境太乙二十八年深冬,宫惟“死”后大半年,一具巨型镜棺被发现遗弃在岱山深处的松林里。镜棺高达半丈,重逾千钧,棺盖上用血字刻着古老的封印符,斑驳不清的棺主姓氏只剩下一半,“曲”!
一只烟雾般的尖锐指爪从镜中升起,抓住了徐霜策碰到不奈何的手,紧接着喀嚓!
剧痛蔓延而上,徐霜策猛然挣脱,退后数步,手肘已然反向弯折。他面不改色咬牙正骨,又是咔嚓一声将手臂接回,这时只见一大股冰冷邪恶的黑烟从镜中升腾而起,如有生命,滚滚落地,变幻出了一道并不陌生的身影。
灰袍兜帽、无头无脸,原本该是面孔的地方闪烁着无数猩红光点,袍袖中握着一把妖异血剑,正是那鬼修!
“……”徐霜策转向应恺,每个字都带着寒意:“你打开了定仙陵里的镜棺?”
应恺回之以平静的回视:“还没完。”
只见鬼修的身体还在逐渐发生变化,烟雾凝成实体,灰袍下伸出白皙的双手,身躯拉长挺拔劲瘦;兜帽中浮现出五官与头脸,竟然是一张十八九岁少年面孔。
他皮肤苍白,容貌俊俏,诡异的猩红光点隐没在眼底深处,嘴角含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容。这副相貌与宫惟起码有五分相似,但身量更高,肩宽腿长,慵懒中有种冰冷强大的压迫感。
灰袍当空落下,化作一身黑衣,腰带袍角绣着绚丽的彼岸花。
与此同时,他掌心中那把剑终于褪去了不自然的红膜,闪现出真正的血色寒光。
“总算被放出来了,真是不容易啊。”他声音懒洋洋地,却有种低沉华丽的腔调:“蝶死梦生发动的那一刻连我都以为要完蛋了呢。”
徐霜策面色如冰,轻声道:“我还以为你已经被宣静河打入黄泉最深处了……鬼太子。”
少年用指尖弹了弹衣袖,闻声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然后蓦地眼睛一弯。
“我师尊骨头之硬天下罕见,当初将他请进我精心打造的牢笼中,确实是花费了好一番功夫。不过他现在求生不得,亦求死不能,我总算能放心了一点。”
鬼太子背起手,他明明是那种极有攻击性的长相,笑容却十分愉悦亲切,这强烈反差让人更加毛骨悚然:“多年不见,别来无恙,东天上神?”
徐霜策心念电转,袖中无名指蘸血在掌心迅速写了个字,面上却不动声色:“现世中仙盟那么急切想要打造通天大道,是不是有你在背后暗中操纵?”
鬼太子眼睛弯弯地:“你觉得呢?”
“你跟宫惟是什么关系?”
鬼太子表情不变:“你猜?”
这时轰隆剧震贯穿天地,却是从北方天际传来——就说话这须臾间,天地竟然又塌了一块,而且是在沧阳宗方向!
徐霜策最后一划落笔,飞身抢步上前。应恺机变之快无与伦比,抽手便将不奈何掩到身后,谁料徐霜策却是虚晃一枪,写着血字的掌心在他胸膛一按,赫然是个“禁”!
应恺动作戛然顿住,全身僵立原地。
说时迟那时快,鬼太子一剑斩来,徐霜策紧擦剑锋闪身避开,沧阳宗主袍裾被无声无息削掉一角。
就差那么千分之一须臾,此刻已绝无可能夺回不奈何。徐霜策闪电般退向殿门,同时一掌按向鬼太子天灵盖,掌心禁咒红光氤氲,岂料下一刻手掌却直接从他头颅穿过,按了个空!
“啊,不好意思。”鬼太子想起什么似地歉然道,“担心师尊无人照顾,我的身体已经丢在黄泉下陪伴他左右了。”
他剑势狠辣与表情截然相反,血剑自下而上斩向徐霜策咽喉,眼见便要身首分离!
当!
血剑被重重挡下,亮响震耳欲聋,是定山海!
场面一瞬静止,两把交错剑身上映出了徐霜策意外的眼神。
只见应恺竟然硬生生挣脱了血字禁咒,尽管因此而筋骨开裂,嘴角溢血,紧握剑柄的那只手血肉寸寸崩裂见骨。
“徐霜策是我唯一的兄弟,”应恺盯着鬼太子,目光森寒犹如剑锋:“你忘了吗,曲獬?”
鬼太子一直很愉快的表情到此刻才有了微许变化,不过立刻又恢复了常态,彬彬有礼做了个请的手势:“噢,那不好意思。”
鬼太子话音刚落瞬间,徐霜策侧身退后,但应恺身上的血字禁咒已经被彻底打破了。两人顷刻交手,定山海数次紧贴徐霜策耳侧划过,剑气将周围墙壁摆设爆得四分五裂!
鬼太子曲獬背着手站在不远处悠闲观战,突然开口道:“实不相瞒,东天上神,我还没感谢你呢。”
徐霜策知道他只是出言扰乱,凝神并不答言,闪身避过定山海剑锋,身后石柱顿时划出一道长达丈余的深深剑弧。
“宫惟与我斗了上万年都不落下风,心思细密天下罕见。他开启蝶死梦生之前先把我封在了镜棺里,导致我前二十八年都无法出现在幻境中,直到你在升仙台上……干净利落地把他给捅死了。”
定山海剑气在徐霜策左臂划出一长痕,鲜血成弧一喷而起!
“他‘死去’的十六年间失去了对幻境的控制,我才能勉强让镜棺出现在岱山,然而还没来得及想办法出棺找上应盟主,又被封进了定仙陵。”
鬼太子自己大概也觉得命运多舛,笑嘻嘻地叹了口气,话锋陡然一转:“——话说回来,我一直被封在镜棺里,你猜数月前为什么我突然又能现身临江都了?”
徐霜策心里其实已经隐约有了答案,在应恺疾风暴雨般的追击中面如寒霜,一言不发。
“啊,是的。”鬼太子微笑道,“因为梦境里被你捅死之后,现实里的宫惟终于油尽灯枯了,他对梦境的控制力已经降到了最低,甚至连镜棺上的封印都无法再维持。这一切都是多亏了你在升仙台上果断下手……”
徐霜策厉声道:“住口!”
他硬生生打偏定山海剑锋,一指隔空定向鬼太子,灵力激射而出!
鬼太子头一偏,轻而易举避过了那道灵力:“你知道宫惟为何那么着急要把你驱逐出梦吗?”
徐霜策一手强行格挡应恺剑势,另一手接二连三向鬼太子指出凶悍气劲,均被鬼太子从容避开,含笑的声音纹丝未变:“因为只有你回了现世,那把静止在他心腔中的不奈何才能解除锁定,瞬间穿胸而出,梦境顷刻崩塌,他就终于能从支撑蝶死梦生的漫长痛苦中解脱了。结果谁知你不仅没死,还狠心把他给杀了,导致他不得不再把梦境继续运行十六年。这十六年来他现世的身体极度痛苦,每一分每一刻都在神力衰竭的剧痛中咬牙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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